发布时间:2020-07-01 02:27:48来源:平叔闲谭
刻在古镇龙华的记忆
作者▏申玉琢
阳春三月,需要找个地方来晒一晒我那蜗居了一冬的心灵。这个地方不能太远,远了,时间不够;也不能太近,太近,则不能尽兴。还要有足够的山容水态,以及让人回味的古意翩然。
龙华古镇就是这样被我选中的。
它深藏在四川屏山县大、小龙溪的汇流处,距新县城65公里,负山襟水、是一个古风颇具的小镇。
迄至目前,古镇有实物可考的年代,可上溯至西汉,载进史册的时间是后蜀(孟昶)之明德三年(公元936年)。之后,又因建于明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的“龙华古寺”而闻名海内。
古镇地扼川、滇要津。诸葛亮南征时曾在此间安营扎寨,筹划军机,并亲率大军由此进入大凉山,“五月渡泸,深入不毛”直达彩云之南。
元代,曾设驿站于此。以后,清沿明制,在此设“长官司”(改土归流之土司级别。四川土司中职位最高为“宣慰司”,授武职从三品;次一级为“安抚司”,授武职正四品;再次一级为“长官司”,授武职正五品;再次为土千户、土百户。)大清咸丰元年(1851年)改龙华长官司为平安营,建都司(相当正团职)衙门,修建城墙和寨门。古镇残存的两座门洞及驻兵营房,均系当年遗址。
古镇背靠绵亘起伏的老君山,环护古镇的大、小龙溪则在镇北汇合,流向岷江。在这呈三角形的小镇上,至今仍保存着两条百年老街。
依山就势的老街全用石板铺就,木质结构的街房也基本完好。抱镇而流的大、小龙溪,水清见底,两岸全是绿阴匝地的百年老树。
我在古树摇风的河边问路时,一位乡亲指着不远的廊桥,对我说:“前面过桥就是古镇了!”接着,他还指着一颗树根围着一个石雕龙头的老树、掀髯一笑,讲出一段逸闻:从前,龙溪河的龙王爱兴风作浪,聪明的龙华人,为保一方平安,便用树根将龙囚住,故此树又名“囚龙树”。看来,这个叫做“龙华”的古镇,和龙的渊源勾扯,还真不浅啊。
登上这建于光绪年间最初叫做靖虹桥的廊桥,那飞檐翘角,雕梁画柱的桥体与南方常见的侗家风雨桥,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和侗家风的雨桥一样:在它施朱嵌花的廊柱间,也挂有不少“清风明月”、“虹贯霞蔚”、“旧貌新颜”、“物华天宝”、“飞虹贯日”等各式匾额。因不乏名家手泽,故笔意深宏,苍劲峭健。
碧水潺潺的龙溪河水,清韵妙婉地从桥下流过。在古木掩映的河边,三两村姑正在临流浣衣,一位捕鱼的小伙子像似凑热闹,也在她们旁边的沙碛上晾晒着渔网……
步入古镇,窄窄的小街安静极了,一切似乎还沉睡在古镇的芳晨闲梦中。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行走在恬静的老街上,一种物似人非的感觉,有些让人恍忽,也有点让人熟悉,更多的却是让人有些恻然。抿唇吐芳的小花满含露水,宿雨初晴的湿痕在石板路上泛着幽光。渐渐地,家家户户飘起了炊烟,孩子们嘻嘻哈哈走了出来,背着各式的小书包。连小狗也跑出来,张望一下,友好地摇摇尾巴,算是打招呼了。
街边青砖小瓦,檐牙相接的铺面,或高或低,错落有致。这些晚清和民国年间的老建筑,或雕梁画栋,古泽斑驳;或破败不堪,欹斜欲圮。
那些厚重的木门、粗壮的梁柱、别致的镂花窗牖虽已漆色斑驳,有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文革”时期的大标语,却能让人顿生一种隔世之感。
从这些破败里,人们依稀见到的是岁月之流痕。而老建筑本身,也酷似一位栉风沫雨的长者,一肚子全是故事和沧桑,并以其苍凉沉厚之美,展示它的从容淡定,荣辱不惊。
当我来到一座门脸嵌有“安荣尊富”横额的老房子前,一位婆婆正在檐下淘米,见我路过,便半问半猜道:“成都来的吧!”。我轻轻向她点点头。从她言谈神情中,我感到当地人对远方游客,都怀着温煦的诚挚与信任。
走完清静的老街,在小巷幽深的尽头,穿过一个半圮的石砌门洞,竟又看见龙溪河上那座古风犹存的凉桥。不奇怪,诸葛亮曾经安营扎寨的地方嘛,都应该是首尾相通、互为犄角的,不把蓦然闯入者搞得晕头转向,不算机谋!
古镇之晨,固然宜人,而它的黄昏,却更加美丽。
夕阳西下,金色的晚霞给古镇镶上一条耀眼的光边。人们端着粗瓷大碗,随意蹲在自家门口,边聊天边扒着晚饭,那份自在与知足,让人陡生敬羡。而在老街灯火闪烁的夜市上,笑闹声、叫卖声、直把古镇的草根生态,渲染到极致。
打破这民生常态的,是一群集体的游客,一位不胜酒力像似领导的人,显然醉了,缠着几位女同事,泫皮涎脸,说着酒话。而他装逼的样子,让人疑心他不是醉在酒里,而是醉在美女粉颊的酡红里,醉在古镇的千年情怀中……
这里没有长河落日,但有小桥流水;这里没有大漠孤烟,但有晚风夕阳;这里没有边关烽燧,有的却是一片高古宏穆,一片亲情温馨,一片从容恬适……
阳春三月,恰值采茶时节,呷一口刚采的明前茶,品一份当地有名的龙凤汤,浇蘸着古镇的晨曦、暮霭与沧桑,不觉便把思念永远地刻在有关它的记忆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