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江当“上海市长”的前前后后

发布时间：2020-09-14 17:21:31来源：团结报文史e家

民国十五年(1926年)初夏，上海市爆出了一个大新闻：我国地质学重要奠基人、著名地质学家丁文江教授，从山林原野之中，步入繁华喧嚣的上海，出任“市长”。虽然昙花一现，只为政8个月，却政绩卓著。按理，这应是他人生光彩的“亮点”；不料，却几度成了他历史上的“污点”。学海艰辛，宦海浮沉。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恩恩怨怨，跌宕起伏、颇耐人寻味、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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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巨人”丁文江

丁文江(1887—1936)，字在君，江苏泰兴人。他是我国地质事业的创始人之一，与翁文灏、李四光等齐名于世。

丁文江十五、六岁时便到日本读书。日俄战争后，转赴英国专攻地质学，毕业于格拉斯哥大学，于辛亥革命前夜回到中国。

1913年，丁先生即担任工商部矿政司地质科长。后又为第一任地质调查所所长。他跋山涉水，出没于山林原野，著述地质调查报告及专著。他首先用全新的地学知识整理评介徐霞客的游记并编制他的《年谱》，使徐霞客再现辉煌。

丁文江才华横溢，爱国心切，深感当时中国的政治腐败，人民思想沉闷，乃与胡适等联合创办政治评论月刊《努力》，宣传“好人政府”。随即又发动了与当时思想界名人张君劢之间的“玄学与科学”的大论战，狠批空谈无用之玄学，宣传科学实干精神。他甚至还自信能为中国创办一个完全现代化的高等军官学校，只可惜没能遇到“韩荆州”。嫉妒他的的戏称他为“超科学家”，而了解他的人则称他是“行动的巨人”。

2

242天的大上海“市长”

1926年五月五日，上海总商会热闹非凡，全市士绅商贾、文武官员、贵妇士女云集。时任苏、浙、皖、赣、闽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孙传芳，宣布一个重大消息：委任丁文江博士为淞沪督署总办，即大上海的“市长”。接着孙传芳发表了一篇建设大上海的宏伟计划。

在这篇演说里，他总结了过去著名实业家张謇和孙宝琦对上海的开发建设计划为什么不能成功，而这次实行将上海南市、闸北、沪西、浦东、吴淞统统划入淞沪(“大上海”)范围内。这个“大上海”一方面接受江苏省政府管理，同时又保持相对独立的权责。孙传芳自己任督办，由丁文江全权代表他做督办公署的总办，放手让他管理领导市政。

实际上孙传芳那个演说，就是丁文江起草的。却说丁文江马上任上海“市长”，还真的烧了“三把火”。

第一把“火”就是规划大上海，组建班子。他将全市划为24部分为商埠区域，所有区内市政、财政、警察、建设、教育各项，概由督署统一办理。当时的督署设在龙华旧护军使的原址，下设总务、财政、工务三处及秘书室，人员精干，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督署各主管官员大多是丁文江亲自物色的，但人事公开，不任人唯亲，定期举行考试，量才录用。入署人员有较高文化水平和实际工作能力，使得市府机器能运转自如。

第二件大事则是廉政利民，多做实事。在市政建设中，他特别注意道路卫生，如为市民注射霍乱、伤寒传染病的疫苗。

他的第三把“火”烧得更旺、更出奇，那就是竟然将上海外国租界内的司法权收回。这本是一条不平等条约枷锁，但已无人敢碰。其实也不是他份内的事，出于爱国心切，他依靠法律和公道，说理斗争，最终不以势力、不以手段，使外国佬交回公共租界的会审公堂，设立自己的临时法院，依照我国法律审理民事、刑事案件。无怪乎他死后，英国《宫林西报》文章称他是“一个真实的爱国者”。

上海是帝国主义冒险家的乐园，十里洋场早已有赛马活动。每次赛马，吸引众多的观众，收入颇丰，按照外国习惯，赛马活动均需交税，但他们根本不买账。丁文江上任后，督署初次课征收税，西洋人不服，向督署要求免征，而且还是抗议口气。丁文江严辞回绝，西洋人只得乖乖地交税，使得当年的税款一下子收入增至40万元之多。

3

与军阀孙传芳的决裂

孙传芳虽然在“春风得意”时也曾一度施一点仁政，表现一点礼贤下士的样子，但他的目的是想长期割据称雄。1926年起，国民革命军北伐，攻无不克，节节胜利，7月攻占长沙，10月夺取汉口，顺江而下，势不可挡。孙传芳11月在江西孤注一掷，却大败，国民革命军占领九江、南昌。

孙传芳惨败后不甘心自己的灭亡，暗中勾结奉系军阀张作霖。这时丁文江早已认清大势，劝孙传芳不要与二张合作，但孙传芳一意孤行。在孙传芳向张作霖求援时，江苏的“三人团”(丁文江以外尚有陈陶遗、刘原生)赴南京再次劝说孙传芳。向孙表明江苏人决不欢迎“胡子”(指张作霖的东北军)，但孙传芳说：“我宁肯啃窝窝头，不愿吃大米饭，我与国民党是不能合作的。蒋介石派张群来过两次，我都拒绝了。”

这次谈话，丁文江认识到与孙传芳已无法共事，回到上海后，即以发生车祸受伤为名，辞去职务，从而结束了他242天的宦海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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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余波

丁文江当了8个月“大上海”市长，纵然是两袖清风，为民谋利，却因为是孙传芳的知遇礼聘，不知内情祥情者，总是另眼看待。蒋介石也将他列入通缉反革命分子的名单中。只是从未认真缉拿他。

这一段弃科学从政治的经历消息传开，海内外震惊，很多人对他产生误解。时在法国留学的傅斯年，原来很钦佩丁的学识和为人，但一听到这段“不光彩”的插曲后，顿时怒火万丈，深悔自己看错了人，认为他是卖身投靠，曾向胡适表示，他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丁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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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理解丁文江

丁文江比胡适大4岁，是同代人。但他俩一个是江苏人，一个是安徽人；一个主要生涯爬山涉水，与石头打交道；一个是新文化旗手之一，主攻文哲。他们却推心置腹，终成莫逆知己。1956年，胡适终于完成了他20年前丁文江去世时就许下的心愿，为丁文江写传，但这本书前几年才在国内出版发行。

在《丁文江传》里，胡适专门有一章写了他任“大市长”的经过，为其辩诬。其实，傅斯年也写过两篇纪念丁文江的文章，述及他的这段经历时表示了充分的理解。还有其他挚友也揭示了他当年的“历史污点”的前因后果。

有一次，《叫我如何不想她》的作者赵元任教授在家请客，胡适、丁文江等赴宴，傅斯年也去了。胡适把丁文江推向傅以其幽默的口吻说：“这就是要杀你的傅孟真！”在笑谈中，丁与傅化仇为友，很快还成了莫逆至交。

丁文江也几次为胡适解困济危。在胡适40岁生日时，丁送胡一副对联：

凭咱这点切实工夫，不怕二三人是少数；

看你一团孩子脾气，谁说四十岁为中年。

可惜丁文江1936年1月5日，因煤气中毒抢救无效而英年早逝，年仅49岁。

作者：吴昭谦

编辑：

王富聪孙靖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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