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技术的普惠性：简评《新普惠经济》

发布时间：2020-10-12 20:20:53来源：看懂经济

文|流远看懂经济专栏作家

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戈登在《美国经济增长的起落》一书中认为，推动人类社会经济增长的重大创新在20世纪初期以前都已经存在了，如蒸汽机、电力、电话、汽车、飞机等，这些革命性的创新完全颠覆了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是真正意义上的创新。戈登认为，20世纪初期到现在，真正的创新很少，一些创新只能称之为改进，这对经济增长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长期的经济持续增长要靠创新。

如果要罗列20世纪以来较为重要的创新，那么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数字技术）应该名列前茅。互联网技术改变了人们获得和处理信息的方式，在虚拟空间上将整个世界紧密联系起来，很多情况下物理距离已经不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信息技术的发展对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同样起到了十分重要的影响，在推动经济增长的同时，更重要的是信息技术具有普惠性特征，较低的技术和技能门槛使得很多人都能够利用信息技术所带来的好处。

由阿里巴巴所创建的研究机构罗汉堂最近推出了一本新书《新普惠经济》，根据近年来我国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应用以及阿里巴巴集团的实践，讨论了信息技术的普惠性特征，认为良好发展的信息技术能够为各收入群体的人们带来好处，尤其是能为低收入群体和边远地区的人们提供多种可能；而信息技术所支持的金融普惠性则有助于解决中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

信息技术从需求和供给的角度拓宽了市场边界

如果没有以信息技术为基础构建起来的各种网购平台，我们的购物范围可能仅限于工作和生活的附近区域，这些区域内的零售商提供了什么样的产品我们就只能选择性地消费这些产品，更远区域的产品不会进入到我们的消费选择集合之中。以淘宝为代表的互联网销售平台颠覆性地改变了人们的选择集合，我们可消费的集合已经完全突破了地域限制，国内乃至国际的产品都可以通过互联网平台进行购买。网购平台已经改变了我们的消费方式，很时候要购买什么商品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打开淘宝、京东等购物软件，而不是去想这种商品在附近的哪个商场销售。这对于一些边远地区和低收入群体的人们尤为重要，在快递可达之处，互联网为其提供了更加多样性、更加便宜、质量更好的产品，使其不再囿于本地匮乏、有时甚至质量不佳的商品。

从供给来看，互联网销售平台为企业拓宽了市场边界，在网上销售的企业，国内（甚至国际）的消费者都是其销售对象，而不再受物理范围的限制。研究贸易的引力模型表明，线下交易的实际距离每增加1%，交易量就会减少1%以上；在跨地区的线下交易中，交易距离每增加一倍，交易量就会减少120%。线上交易则改变了物理距离和交易量之间的关系，距离对交易量的影响变得很小，这就为厂商提供了广阔的市场空间，更有利于企业的成长。同样，这也可能改变一些边远地区和低收入群体的收入水平。在互联网平台上开立一个卖家的门槛和成本很低，针对淘宝的调研表明，90%网店的创业资金都不超过1万元，互联网销售平台为边远地区和低收入群体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

人民日报公众号10月11日发布了一条关于河南小伙孙亚辉的励志故事。一次意外电击让孙亚辉失去了双臂，双腿也失去知觉，孙亚辉曾经认为这辈子大概就完了。大部分时间都什么也做不了，被困在床上，失去全部能力，目之所及就是头顶上的天花板。互联网改变了孙亚辉的生活，躺在床上那段时间，他关注到了直播卖货，不需要出门，也不需要东奔西走，他觉得可以试一试。随后，他就开始尝试直播卖农产品，从第一次的1个人观看到9个月后的2.7万人观看，从只有2件商品到20多种农产品，互联网为孙亚辉提供了一个平台，让其更有尊严、更充分地参与这个时代。

信息技术有助于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

由于普惠金融在促进经济增长和改善福利方面具有潜力，金融普惠性世界各国政策制定者优先考虑的因素。金融普惠性是指企业和个人能够以合理的成本广泛获得各种金融服务，这些金融服务由运行良好且可持续的机构所提供。金融普惠性致力于拓展个人和中小微企业获得金融服务的机会。

对于很多个人和大部分小微企业来说，融资难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根据国际金融公司（2017）的估计，我国中小微企业的融资需求为4.4万亿美元，仅有2.5万亿美元得到了满足，融资缺口达1.9万亿美元。这个问题是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如信息不对称、个人和小微企业没有抵押品、金融机构为其服务成本较高，等等。信息技术的发展对于解决这一问题颇有助益，大数据能够勾画出中小微企业的脸谱，有助于评估其经营风险。例如，蚂蚁金服通过多年实践，已经改善了中小微企业的融资渠道，并形成了310贷款模式，即3分钟在线申请，1秒钟审核放款，0人工干预。蚂蚁金服总裁胡晓明指出，互联网、大数据和计算能力是蚂蚁金融金融创新的基石，数据智能、智能风控、区块链和生物识别四大能力是蚂蚁金服金融科技综合应用的底盘。

对于个人来说，信息技术发展也有助于解决很多的金融服务问题。随着人们越来越多地采用移动支付，并使用其他很多暴露个人信息的移动场景，我们可以说是几乎成了透明人，应用大数据技术很容易就可以勾画出我们的个人基本情况，这就解决了个人获取金融服务中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当然也存在个人信息被滥用问题）。另外，互联网平台为我们提供了多种金融服务，如理财、保险、类信用卡（如花呗）等等，很多金融服务如果应用得当确实能给人们带来不少好处。

信息技术从三方面改变了市场规则

对于一笔微观交易来说，存在三方面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是买卖双方如何相互搜寻、匹配；二是如何确保卖方如实地描述产品和服务；三是如何建立必要的信任，使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交易可以重复出现。

一个市场的发展历程就是搜索成本不断降低的过程，从一些零散的卖家，到社区的小商店，再到聚集了很多超市和大型商家的购物中心，每一步都拓宽了消费者的选择并降低了搜寻成本。随着互联网和平台经济的出现，市场的演变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参与者，分散于各地的买家和卖家不需要物理接触，搜索匹配成本降至极低的水平。

匹配到交易伙伴之后的任务就是需要有关于产品和服务的适当信息，买卖双方彼此不了解，对产品信息的需求就越强烈。数字技术通过辨识身份、检测产品真实性并剔除假冒产品、确保交易安全的账户托管系统、提供纠纷解决机制等较好地化解了买卖双方的信息不对称问题。

信任是市场交易的润滑剂，特别是在较长时间内，买卖双方之间具有完全的、绝对的信任，才可能反复进行交易。信任可以降低信息不对称所产生的不良影响。信息技术通过将每一笔交易消费者满意程度进行量化，进而形成评分标准，使得消费者可以较容易地了解卖家的信誉情况，如淘宝的星、钻、皇冠评级系统。

信息技术的上述三方面作用既使人们能够较容易、以较低成本参与到互联网交易之中，也确保实现优胜劣汰，优者生存，劣者退出。

我们对损失总是比收益更加敏感，这是人类的本性，尤其是当收益难以预测的时候。信息技术在带来较多的好处的同时，也存在以下几个引起了广泛关注的问题。

就业问题。人们对自动化和人工智能的担忧愈演愈烈，担心这些技术会大规模取代人工。没有哪个国家能承受大规模劳动力的长期失业。目前来看，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信息技术、自动化带来了大规模的失业问题。技术带来冲击是不可避免的，一项创新技术很难带来帕累托改进，这也是熊彼特将创新称为“创造性破坏”的原因。技术会引起就业结构的变化，在使一些人失业的同时，可能会创造更多的其他就业机会。

隐私保护问题。隐私权是指个人可以决定哪些信息可以被他人所知的权利，在所有社会中，隐私权都是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它有助于保持个人自主权，释放因扮演社会角色而产生的压力。当我们应用互联网技术，过多地暴露个人信息之后，隐私保护就成为一个重要问题。这需要完善相关法规，在个人隐私保护和数据共享所带来的利益之间取得较好的平衡。实际上，技术既可能造成隐私泄露，也可能为隐私保护助力，例如对数据进行脱敏和加密。

不平等问题。信息技术发展所带来的另一个广泛关注的问题是是否会引起不平等加剧。当信息技术对生产生活结构造成重要影响之后，对不平等发生作用是可能的。例如，上面我们谈到信息技术的普惠性会降低不平等问题，但也可能因为不同的技能与新技术的互补和替代性不同，加重不平等问题。重要的是看综合影响，同时政府通过开展技能培训等手段，使得多数人都能享受到技术的好处，从而降低技术对不平等的不利影响。

老年人问题。技术对老年人造成了较大影响，对于老年人来说，接受新技术可能较为困难，过程也更加缓慢。比如，打车软件刚刚兴起时，出租车及各种网约车都接收网上订单，而对路边打车的人视而不见，这对老年人出行较为不利。当然，网络购物、互联网金融服务等对于老年人来说适应起来也较为困难。如何让老年人融入数字世界，并享受到数字技术带来的好处，仍是一项重要的挑战。

信息技术正在重塑我们的世界，很多影响我们还无法完全预见。数字革命的长期经济影响和社会、文化和政治影响将更加显著，数字技术带来了完全不同的发展道路，人类社会刚刚对此作出反应。各国政府及企业需要将数字技术所带来的“创造性破坏”转变为“创造性建设”，从而降低其负面影响并扩大正面收益。

《新普惠经济》从普惠性的角度为了们展现了信息技术所带来的好处，同时也分析了一些引起广泛关注的问题，对于我们更加深入地理解信息技术颇有助益。这本书还有一个特点是众多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参与了写作，虽然分析的问题较为实际，但理论基础坚实，书中引用文献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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