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奇帆：打通“0”到“100万”的创新链条

发布时间：2020-10-14 09:20:45来源：收稻创新院

今天是管理思想自我升维第452天！

专家点评：

经济模式应根据国际形势及市场变化情况有针对性地制定和修改。面对今年疫情和中美贸易摩擦的双重挑战，过去主张的双循环战略不再是权宜之计，当前首要目标是加快形成内外循环的战略决策，更好地推动民营企业的发展。

以下文章来源于，闽商传媒，作者黄奇帆

复旦大学特聘教授、重庆市原市长黄奇帆

第三届全国青年企业家峰会9月25日在福州举行。复旦大学特聘教授、重庆市原市长黄奇帆围绕“‘双循环’育新机、开新局”作主旨报告，解析当前经济形势，以下为黄奇帆演讲实录：

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上午好。很高兴参加第三届全国青年企业家峰会，近期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题，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发展新格局的大战略。结合这个战略，我就双循环新开局，青年企业家如何抓住发展的机遇谈三点意见，供大家参考。

一是为什么中国现在要调整以外循环为主的经济模式。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在沿海加工贸易和外资持续涌入的带动下，中国经济实现了多年的高速增长，形成了以大进大出为特征，以外循环为主要驱动的经济增长模式。之所以形成这样的一个特定的增长模式，主要是因为当时历史的条件下，劳动力比较优势，外资引入以及欧美等国家的需求拉动，这一模式在中国加入WTO以后进一步加强，到2006年中国进出口总量占GDP的比重达到了64%，中国于2010年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于2011年工业总产值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于2013年成为世界第一大的货物贸易大国。这种外循环拉动为主的经济增长模式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也遇上了一系列的内部和外部的边界环境的变化，形成了新的问题。一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后，国际经济增长放慢，甚至萎缩渐成趋势，外需断崖式的下跌给中国经济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第二是在一些国家贸易摩擦逐步极大，从2006到2015年WTO中的贸易纠纷的案件32%对着中国，这样中国和各个国家，因为我们体量大，出口贸易比重又世界最高，有一种碾压国际市场的状态。许多国家，哪怕跟我们友好的也出现摩擦，这种摩擦和现在的中美贸易摩擦、中美贸易战是两回事。那个是WTO里正常的贸易摩擦，但是30%多聚焦中国，对我们的国际环境也是不利的。

第三是中国的劳动力出现了拐点，从2012年开始中国每年退休的人群差不多是1500万，但是每年能新增的劳动力也就是1200多万，这6、7年其实我们国家减少了1000多万劳动力。我们国家的GDP增长率也从11%降到6%，现在一个点大体上拉动200万人就业，负增长5%，减少一千万的就业，两边大体是平衡的，由于劳动力拐点的出现，这个六年中国劳动力的成本至少增长了1.5倍，最低工资线从800元到2000多元，总的劳动力成本增加了。

第四是煤电油气，包括土地在内的要素成本也随着这些年的大进大出逐步提高。

第五是环境保护，防止污染和治理污染的成本越来越高。总之在这个五个方面的因素叠加的情况下，对外循环的拉动经济模式压力越来越大。

面对这些问题和挑战，党中央国务院及时提出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新方略，从供给侧下手，通过“三去一降一补”，力图解决经济运行中的结构性问题，在一系列结构性改革措施的作用下，从市场主体的培育到要素的优化配置，从营收环境的改造到创新动能的激发，中国经济的内生增长动力持续释放，内循环体系逐步成型，2019年我们国家进出口总量占GDPD比重由2006年的64%下降到32%，最终消费对GDP的贡献接近60%，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以内循环为主的思路不是突然提出的，而是党中央早在前些年就提出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时候就已经酝酿了内循环，如今在新冠疫情深刻冲击世界经济的大背景下，特别是在一些国家不负责任的双过脱钩的背景下，提出加快形成内循环为主，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格局，既是顺势而为的战略举措，更是强国之路的必然选择。

二是新形势下以内循环为主，有五个方面的重大意义。

第一是有利于提高我国产业链的含金量，促进高质量发展。过去是两头在外，零部件、原材料市场都在外面，我们赚一点加工费，这对就业的拉动是有限，假如有一千亿美元的出口，进口的零部件是800亿美元，形成的进出口总量很大有1800亿，但是能够形成的加工收入只有12%，增加值很低，主要带动了外国的零部件企业的利润，零部件企业的加工劳动力以及带动了外方的各种税收。从中国来说主要赚取了外汇的一些收入。从这个角度讲，经济质量和效益不是最好，但是在当时对我们资金特别贫乏的时候，是有外方投资办厂，外方拿流动资金把原材料买进来，然后我们赚加工费，不用出钱，在这个时候原始积累财富和积累外汇还是非常有必要的。现在在内循环下，将通过补量扩量形成水平放工、垂直整合相结合，一头在内，一头在外的产业链集群，这样的产业链集群不仅吸引大就业，还将带来更加寒冷的经济聚效。

第二是提高我们国家供应链的安全性，维护国家的安全。疫情之下，链上企业原有的订单没有了，即使没有受异性影响的企业，原有的供货也因为疫情消失。但是今年也看到在深圳、福州、苏州、重庆，这些地方由于产业链相对完整，产业集群自成体系，供应链的安全性得到包括保障，疫情之下，很多瓜果公司反而把其他国家和地区因为疫情停下的定单转移到国家的这些地方，所以这些国家的定单出现了逆势增长，这也说明内循环下的产业链集群要比两头在外高度依赖国际供应链的地方要更加安全，更加高效。

第三是有利于增强价值链的韧性，提升产业综合竞争力。过去在外循环拉动为主的模式下，习惯思维就是世界是平的，地球是远的，一切东西都不会受到政治、自然灾害因素的干扰，都是可以买来的，买买买，以市场换技术，但是关键核心技术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而且长期习惯于这种分工格局，容易被锁定在微笑曲线的最低层面附加值的区域，推动以内循环为主的增长，要求我们更加重视关键环节的研发，更加重视创新，更加重视品牌。事实上现在也已经具备了价值链攀升的条件。

第四是有利于促进要素市场化配置，提升全要素生产力。外循环拉动下经济增长较为粗放，靠的是劳动力和资本的大量投入，经济长期增长的内生动力不足，转向内循环为主，不仅意味着要进一步打通生产、交换、分配、消费等各个环节的循环，形成更加畅通的经济循环，要通过劳动力、资本、土地、技术、数据等要素市场化配置，着力提升全要素的生产力。

第五，有利于增加进口，提升我国在国际经济舞台上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习近平提出中国主动扩大进口不是权宜之计，而是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促进共同发展的长远考量。以内循环为主，意味着我国将持续增加进口，实现进出口平衡。这不仅有利于我国在新一轮经贸谈判中占据主动，还有利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有利于在重要资源上形成人民币支付的定价权，进而提升我国在世界经济舞台上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三是双循环背景下，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应抓住五个重点事项，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加快形成国际国内循环相互促进的新格局已经成为谋划中国经济下一步的重要内容。

天下大事浩浩荡荡，在抢抓机遇中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可以重点做好以下五件事：

一是着力稳定市场预期，社会资本投资积极性。企业是经济发展的原动力，企业是否愿意扩大再生产，是否愿意从事创新性的冒险活动与他们对经济的预期、市场竞争是否公平，产权是否得到保障息息相关，平衡一个地区的发展活力，关键是看民营企业的净资产是否滚动增加，如果每年的净资产没有滚动增加，而是在萎缩，民营企业每年的利润产生以后不仅没有再投入再生产，而是不断的转移，甚至原有的存量净资产也在不断的变卖、转移，那这个地方的营商环境，这个地方的内循环动力就会逐渐丧失，所以在这方面特别要关注净资产的增加与否，这个指标是决定一个地方营商环境好和坏的唯一指标，其他都是空话。

净资产的增加来自于三方面：一是将一部分每年产生的利润滚动到企业的研发生产、发展中，推进企业健康成长。二是利用资本市场通过上市重组等资本运作手段把本地区之外的社会存在的那些股权资本引入到本地区，增强地区经济发展的驱动力，推动企业做大做强做优。三是引进战略合作伙伴和战略投资者，通过股权等方式增加企业的资本金，推动企业发展壮大。

当前各级政府在开展六保六稳工作中最为关键的是要采取措施，稳定民营企业家的信心，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和中国经济长期向好的预期，而关键的环节就是要落实好总书记在民营企业座谈会提出的六条要求：一是切实减轻企业税费负担，二要采取措施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的问题，三要构造公平的竞争环境，特别是鼓励民营企业参与国有企业改革。四要完善政策执行方式，加强产权保护落到实处。五要构建亲清新型的政商关系，六要保护企业家人生和财产安全，落实好总书记说的六条，海量的民间资本一定会不断的活跃发展。

第二，着力于创新驱动发展，尽快打通全流程创新链条。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也是企业发展的原动力和核心竞争力。内循环的第一动力是企业家的活力，企业家活力具体的体现就是在创新方面的投入发展。创新链条主要有三个环节：一是从无到有，无中生有的创新，也就是我们说的原始创新，从0到1的创新环节。二是科学到技术转化创新，是将技术原理转化为生产技术专利的创新，包括小事、中事，也包括技术成果转化为产品开发，形成功能性样机，这是从1到100的阶段。三是技术到产品，将转化成果变成大规模生产能力，实现产业化、资本化是100到100万的创新阶段。目前我们三个方面都有短板，0到1的创新投入不足，主要表现在我们国家尽管研发费2万2千多亿，是全球第二位，但是使用非常的分散，核心、高科技、基础性的领域的创新只占总的研发费的5%，而世界强国，G20国家过去这些年核高基研发费占他们国家总的研发费20%，在这个意义上本来我们体制是集中力量办大事，把研发费集中到核高基方面，应该有我们的优势，但恰恰这件事我们做得很不好。2万多亿，只有一千多亿左右的核高基投入，是有长期客观的原因。二是1到100的阶段，产业转化效率不高，我们现在研发成果出来以后，70%的知识产权是归发明人、课题组或团体，但是十年、二十年这个制度好像没有让太多的发明人变成亿万富翁，反过来说明这些成果没有产生十亿、一百亿的效益。如果有这些效益，知识产权一到位应该出现十几二十个富翁，所以我们的转化效率极低。三是100到100万的阶段，市场化、资本化有不少障碍，创业板就是这两年刚刚启动，三个环节的转化都成问题。在新冠疫情深度冲击全球经济的大背景下，唯有科技，唯有创新才是走出危机，赢得主动的治本之道。

第一是鼓励民营企业在内的社会各界加大对基础研究的投入，发挥我们的制度优势，突破0到1的发明研究，特别是加大对核高基的投入，力争在2025年以前十四五期间使我们的投入比重达到研发费总量的20%左右。

第二是要打通科技成果转化的平台，重点是将科技转化为技术，中央最近提出了要培养一批类似于德国非朗恩研究所的机构，这个非朗恩研究所不是搞科学研究，而是一个中介组织，就像婚姻介绍所，主要的责任就是把德国人发明的、大专院校的各种发明成果，找到一批善于转化、情商很高的人，让他们互相签合同，转化出来的效益大家一人一半，这个机构就是一个科学技术转移机构，里边工作人员主要就是经纪人，这样的机构在德国有一百个，中国基本没有，我们搞了成千上万的科创中心、孵化基地，把发明专利的那些科学家拉到房间里，空空荡荡让他搞转化，其实智商很高的情商不一定高，转化不出效果，最后也没有成果。我们说硅谷伟大的机制主要是三个，一个是知识产权保护，二是把知识产权转化为生产力，他们搞了一个法案，投资者拥有知识产权的三分之一，发明人拥有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归给知识产权转化为生产力的人，硅谷的所有研究所，各种各样的公司，自己并没有发明专利，主要是把美国各种大学研究所的专利拿过来搞转化，转化成功了可以得到好处，转化不成功就当没有干这件事，这个法案是美国50年代搞起来的，他们有一个自我评价，这200年美国议会批准的各种法律条款，对美国意义最大的法案就是这个法案就是知识产权转化的法案。三个是硅谷还有一个是资本的对接。所以正好在1到1，11到100，100到100万三个阶段都是特别强大的，也是硅谷成功的原因。

第三是将转化出的成果成为大规模的生产力，实现产品商品化、市场化、资本化，需要各类股权投资机构跟踪投资，推动企业IPO上市，或者大型上市公司收购上市等，催生独角兽企业的发展。

第三个方面，着力把握新基建机遇，顺势而为，抓住发展的未来，新基建作为数字经济、智能经济、生命经济人类未来发展的技术支撑，一是有助于数字镜子产业化，形成万亿级的知识平台，二是有利于助推传统产业数字化，形成具有颠覆意义的产业，三是有助于完善中国创新创业，推动引领第四次工业革命。数字经济产业化、传统产业数字化，创新设施规模化将产生不可估量的投资叠加效应、成熟效应。人类历史上有四次工业革命，第一次工业革命爆发时我们清朝处于闭关锁国的情况下，中国与第一次工业革命基本无缘。第二次工业革命使人类文明进入低电气化时代，那个时代100年左右，中国正处于列强侵略时期，我们也没有参与。新中国成立后的30年，我国在当时苏联156项工业项目的援助下，更是在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努力下补上了前两次工业革命的欠帐，建立起了基本完整的工业体系。第三次工业革命是在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信息化、计算机时代的革命，正是中国改革开放40年的阶段，我们全面跟进，没有掉队，造就世界第一大工业大国，第二大经济体的发展效果，现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是5G通信为基础的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工业互联网形成了数字化平台带来的智能化革命。我们不仅可以全面跟进，甚至在某些领域，比如5G成为引领者之一。第四次工业革命必将拉动世界经济从现在的困境中走上全新的发展平台，而我国经济也将在跟进并引领中推进第四次工业革命的进程得到更好的跨越式发展。我们民营企业要积极借力新基建，因技术创新引擎产业衍生产业升级，不断优化产业结构，提升产业价值，既要形成增长新动力，推动企业实现高质量快速发展。

第四着力于补链强链扩链。产业链集群发展中夯实基础，产业链重构将是必然的结果，市场规律下产业链将向更多元化方向发展，形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产业集群，不仅使产业链上中下游的资源优势实现有机整合，避免行业中的供需错配，使供给更加的精准有效，还能推动产业链条上的生产技术和工艺的良性竞争，延长产业的寿命周期，实现产业能级的快速跃升。当前民营企业要抓住机会，进一步补链强链扩链，针对疫情中产业中暴露的一些缺位短板的问题，着力打通重点，畅通痛点，补上断点，深化开展上下游企业和地方间的合作，形成产业聚合优势，作为民营企业家要审时度势，精准定位，进一步夯实企业在产业链及集群发展中坚实基础，成为产业发展中的重要一环，积极报团整合更多的优秀企业进入到产业链集群中。

当然在补链强链扩链过程中避免盲目扩张，包括房地产在内的产能过剩行业的扩张，大家要认清自身的融资环节，抓紧时间和时机补齐短板，坚定不移把没有前途的，过剩企业破产关闭，积极调整融资结构，包括资本市场收购兼并、资产重组等方式，增加股权融资，减少债券融资，确保企业健康稳定发展。

第五，着力用足用活改革开放政策，顺应自贸试验区和服贸实验区的发展潮流。为贯彻落实深化服务贸易的要求，近年来我国布局了18个自贸区和28个省市的服务贸易创新区，不管是自由贸易区实行的六个自由的先行先试政策，还是现在的服贸试验区八个方面122条的具体措施，都是以制度性开放为引领，一旦全面推进，必将为我国开放改革带来新的高度、深度和广度。

我的感觉是民营企业要认真研究自贸区六大自由，包括投资自由、贸易自由、人员、就业、进出自由，数据进出自由，融资自由、物流仓储自由，这六个自由中有巨大的商机。另外服务贸易28个试验区不是小范围，每个省的自贸区是120公里，18个省加起来是一个块块，但是服务贸易区28个，要么不干，要干就是一个省，一个直辖市，一个区域，实现空间很大。国家改革开放最大的短板，或者40年开放，什么东西都开放了，但是有四个短板，一个是金融领域开放不够。二是服务贸易开放不到位，三是教育卫生文化政府公共服务的范围开放不够。四是数字经济开放不够。我们一方面是世界最大的数字经济的国家，但是我们数字经济的国际化互访指标是世界最低，甚至低于印度、菲律宾、俄罗斯，原因就是我们有一个防火墙的管制，使得国内不管外国人、中国人在国内要去访问国外某公司的数据资料都无法访问，这方面就产生了壁垒，这方面的改革就在服务贸易28个试点区122条中，就在18个自贸区六大自由的政策中，所以这些领域的投资都是轻资产，不需要多大投资的，但是要有人才，要懂这些政策，懂这些国际服务贸易，把这些业务做起来，其实是巨大的蓝海，因为过去二十年，哪怕进了WTO的20年，这块也是锁着的，封闭的，这块放开了，大家奥熟悉这个政策，用涌入这个市场，把这块做好。

总之，今年的疫情和中美贸易摩擦给国内外产业链带来严重的冲击，双循环战略并非权宜之计，而是中国精细从高速增长迈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强国方略，不是因为个别国家企图与我们挂钩，对我们围堵而迫不得已的内延收缩，而是策划更个水平的开放，加快形成内外循环的战略决策。习近平总书记对新时代民营经济的统战工作最近做了重要的指示，他强调要坚持两个毫不动摇，把团结好、引导好民营经济人士作为重要任务，更好的推动民营经济健康发展，我们要认真落实总书记的重要指示，特别重视对年龄一代民营企业家的发展、培育，齐心协力把党中央支持民营经济发展的政策、措施落实到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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