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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纳了我的跨性别孩子

发布时间:2020-12-23 17:58:53来源:BIE别的

突然的陌生

“你想,男女,这不就是一个最基本的事情,你会想到这还会成为事情吗?”——这曾经是他们认为最天经地义的,直到他们的孩子用自己的存在,在所有的天经地义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自己的孩子明明是个男孩,却非要说自己是女孩,于是他们开始查资料,然后看到跨性别的定义——“个体的性别认同不同于其出生时被指定的生理性别”——即便认识每一个字,他们仍感到一头雾水。

陌陌见过也知道同性恋这回事,她以为自己的性别意识很开放了,但“从来没见过跨性别”。

晓涵妈妈在女儿三四岁的时候就发现他很特别,“别人夸他漂亮的时候,他会很生气地跟人家说,这不是漂亮,是帅”,再后来,所有的疑惑都在听到女儿问为什么不叫他“儿子”时有了隐约的答案。学过医的晓涵妈妈主动去查了很多国内外的资料,从知识上已经理解了,但当女儿要求给自己买男式内裤时,她还是会盯着内裤发很久很久的呆。

可能恰恰因为血浓于水的亲密,当孩子展现出自己无法理解的一面时,父母会感受到一种可怕的陌生感,接着,他们会在回忆和假设里一遍一遍地寻找为什么——可能是被人带坏了、可能是性别意识还没形成、可能是自己没教育好——开始是因为不知道原因,后来是因为不能接受孩子告诉他们的那个原因。

16年,萌萌爸爸发现上高一的儿子的房间里,放着一些吃的和擦的药,问了孩子才知道,从初中开始,儿子萌萌就很明确地要成为一个女孩,萌萌爸爸的脑子好像在过跑马灯,想到了很多很多以前没细想的片段,“以前一起逛商场,她就老往女装那里跑,当时我觉得这小子是不是有了什么情况,交了什么女朋友”。

“作为一个男士,怎么去想这样一个事情呢,我真的是不能理解”,不直接反对,也不直接谈论,萌萌爸爸就这么和萌萌保持着一种心知肚明的状态,直到半年后,萌萌用同学的鞋带在教室里结束了自己17岁的生命。如同一声尖啸的枪响,萌萌爸爸轰然惊醒,发现萌萌想成为女性的这件事,从来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谜团

萌萌爸爸觉得自己从来不懂自己的儿子,距离孩子去世三年了,回忆的片段被反复翻出来,像拼图,有些找得到头绪,有些全然没有。

全家人的感情一直很好,萌萌初中住校,周五回家,每一次回来全家人都会一起看场电影,但有一次例外让萌萌爸爸记得清清楚楚,那是2016年上映的《你的名字》,萌萌坚持要自己去看,后来萌萌爸爸去了解这个故事,发现讲的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互相换了身体的事”。

还有一件事,2016年国庆,萌萌想去海岛,一家人去了涠洲岛,大家都下海玩水游泳,萌萌坚持不脱衣服、不下海,当时萌萌爸爸感到很奇怪,“以前她是非常喜欢游泳潜水的”。

萌萌在涠洲岛

在萌萌爸爸的眼里,萌萌“优秀、聪明、求知欲强”,爱好是倒腾计算机和编程。中考前,萌萌的初中愿意提供特等奖学金让她直升本校高中,她拒绝了,然后考上了成都最好的高中。孩子的学习从来不让人操心,每次周末或者假期,萌萌爸爸只用想着怎么带孩子玩。

萌萌爸爸和萌萌的母亲十几年前就离婚了,现在的妻子陈果和孩子关系十分亲密。高一的时候,萌萌爸爸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些药物,去问萌萌,才得知萌萌小学的时候就隐约有了跨性别的想法,初中已经明确,初三时,她就开始自己在网上偷偷买激素药物和女士内衣。

萌萌爸爸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完全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完全不能理解,不知道怎么应对”,后来才想到,自己其实知道一个这样的人,“是叫金星吧,那个跳舞的老师,但是完全没有想到在现实中会遇到”,那段时间,妻子陈果担起了和儿子直接沟通这个敏感话题的责任,她带萌萌去上海看医生、给萌萌发来的女士内衣链接买单……萌萌爸爸“直到最后,都处在一种在想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状态里”。

2017年的3月18号,是一个星期六,萌萌在学校参加了信息技术的竞赛课程,上午送孩子上课时,萌萌爸爸从领口里瞥到她穿着一件女士内衣,心里嘀咕了一句,没多问,“上完课之后,本来下午就应该回来,我就问她,下午回来之后,我们去吃什么,之后想怎么玩儿,她说下午在学校有事,不回来,到了下午6点钟,我又给孩子打电话,说你回来,我们去吃饭,她还是说有事,她就自己,晚上9点钟,学校打电话过来,说她自己在学校自己走了。”

那一天成了萌萌爸爸认知彻底翻转的点,在此之前,他在一言不发中期待孩子变回“正常”的转机,那天之后,他完全、彻底地接受了作为女性的萌萌,“现在想想,跟生死大事比起来,(跨性别)根本不算什么事”。

“从知道这件事,到她走,我跟我的跨性别孩子相处的时间,只留给了我半年不到”,一切都太快了,萌萌把萌萌爸爸和一堆谜团留在了原地,“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快的向着她想去的世界,她太勇敢了,走的都是那么冷静”,萌萌爸爸停顿了一下,“这真是一个冷静到可怕的孩子”。

在自杀的前几天,萌萌曾做过一次演习,以确保这样的方式是可行的,萌萌走后两天,一条QQ说说被定时发送了出来,“她说自己觉得很痛苦,还跟同学们说,十年后我们再见”。

当时萌萌是班委,负责班费,她把装着班费的口袋挂在自己身上,并在遗书中精确地写明了剩下的数目,特别嘱咐要将这个班费,交回给班级。

她什么都想到了,尤其是别人的事。鞋带是同学的,她在信里说,我用了你的鞋带,不好意思,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她说希望能把自己的遗体捐献出去,还拜托大家,如果今后遇到像她一样的孩子,多一些关心爱护。

在做这一切之前,萌萌去了离他们学校三站地铁的一家西餐厅,坐地铁来回,点了一个蛋糕、一杯咖啡,发了一个QQ说:“很美味”,同学问她这是在什么地方,一直到最后,她都在一条一条地回复。

越回忆,萌萌爸爸叔叔越觉得“自己无法全部了解孩子的内在”。

“计划的太精密了,这是她一贯的风格,也是她聪明过人的地方”,让萌萌爸爸不明白的是,“既然这样,她为什么就是不能够去面对这个事情?”

被看见

海高中的时候,陌陌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了女装,现在想想,陌陌觉得儿子可能是为了做铺垫,故意让她发现的。

让父母真正接受自己的性别取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看到了激素药物等迹象,父母往往会试图寻找一个自己能接受的理由合理化这一切,即便更进一步,面对面地说明了,大多数的父母也不能理解,即便父母表示理解了,他们也无法放弃那一线侥幸,期待着某天孩子可以回归“正常”——出柜不是这场亲子战争的结束,恰恰是开始,性少数的孩子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所笼罩,好像不论如何袒露,父母都无法看到真正的自己。

大学上了半个学期,海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为了聊一聊,要专程坐火车回家,回来之前,她听说有的跨性别孩子的父母会骗孩子去做什么电击疗法,很可怕,为了跟外界保持联系,自己偷偷买了一部备用手机。

谈话很长,几个小时后,还是难以达成一致,陌陌回忆,不知道说到了哪一句话,孩子突然崩溃,情感完全宣泄出来,“她拿着一个镊子,在我们面前哭着说,‘爸、妈,你们知道吗?我每天都要用这个镊子去拔我的胡子,如果你觉得这个事情你不能接受的话,你现在就用这个镊子拔我的胡子’。”

陌陌和丈夫也哭了,不是因为感同身受,而是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感同身受,“你想我们女生,即使是拔汗毛什么的,也会很疼的是吧?那如果一个孩子,她要是天天都要用这个镊子,去一根根地拔自己的胡子,以保持自己女生的样子,她每天都要经受多大的精神上的折磨?”

在陌陌的形容中,海是个“有时会压抑自己情绪”、“能背负很多”、“有自制力”又“聪明”的孩子,很多时候都会让自己感到“钦佩”。高中时,海要兼顾国家学科竞赛和课业,又在性别问题上十分焦虑,“在这么大的压力下,孩子还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这样去拼,特别不容易,”最后,孩子拿到了不错的竞赛成绩,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也许正是因为海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只有当情绪难以消化时,才会突然地爆发出来。陌陌记得很清楚,一天晚上,海打电话回家,说觉得自己学习很菜,没有信心,看见窗户就想跳下去,“当时,我整个心都悬起来”。

但更多的时候,海的成熟都令陌陌感到欣慰,甚至吃惊,一次,陌陌对海说,你的成就就是妈妈的成就,海立即回,不对,妈妈,我是你的孩子,但我的成就就是我的成就。另一次,陌陌问孩子,你想过你未来的生活会面对什么样的问题吗,如果别人不理解你会怎么样呢?海说,妈妈,其实(跨性别)这个事情并不能决定我的生活质量,我能站在什么样的一个高度,才会是决定我生存质量的一个点。

陌陌对孩子的成熟渐渐感到放心,另一个让陌陌松懈下来的原因是心理咨询。国内跨性别领域的心理咨询师非常少,通过层层引荐才找到,陌陌学到的最重要的两点是:跨性别不是一种病,国际上已经把它从疾病谱上划掉了;跨性别也不是任何人的错,“不是家长的错,也不是孩子的错,大家都能够把心理上的武器放下的时候,才能真正面对彼此吧”。

北医三院有专门的跨性别医疗组,是全国范围内在此领域最为权威的机构之一,但北医三院只能现场挂号,每次来这里,都能看到在门口苦等了几个小时的家长。

“海一直都是个很有自己目标的孩子”,这次突然的回家深谈,也是带着明确的诉求的,“他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同意他去医院做正式的诊断,然后同意他开始从外观上调整自己的进程”,最终,陌陌和丈夫同意了。

阻断剂

2017年的寒假,陈果曾带着萌萌去上海看医生,做抑郁和焦虑的测试,医生开了一些缓解抑郁的药,但对孩子抑郁的源头束手无策——萌萌无法接受自己青春期的身体变化,可在国内,医院一般不会对未成年人使用荷尔蒙阻断剂。

在反复的回忆中,萌萌爸爸觉得医生当时的诊断反倒增强了他的绝望,萌萌吃了抗抑郁药之后精神不太好,自己也不太想吃,“当时,医生们都告诉他,还没到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没到进行处理的时候”,但萌萌等不了了。

在带着女儿四处求医的过程中,晓涵妈妈和晓涵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晓涵的年龄更小,只有不到12周岁。

和晓涵第一次深聊发生在五年级时,“当时孩子提出想跟好朋友们去夏令营,我跟她说,夏令营是一周的,你需要跟其他的女同学住一个寝室,这个时候他反应特别激烈,他跟我说,他不是女孩子”,当时聊了什么,晓涵妈妈有点忘记了,“但他有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他说如果她这一辈子是女孩子的话,还不如安乐死。”

一开始,晓涵妈妈接受不了,原因是担心“同学会怎么看他,会不会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和排斥”?晓涵要穿男生的底裤,她买来之后看着发呆,孩子要剪很短的头发,她心里痛到不敢带她去理发店,让孩子的爸爸去。那段时间,她大量查阅资料,“里面有很多同性恋、跨性别的案例,很多孩子得不到家人的理解,抑郁甚至自杀的都有很多,每次看到,我都忍不住大哭”。

什么导致了跨性别,到现在为止还是个谜,唯一知道的,就是孩子内心认定自己是个男生,经过对跨性别群体的大量了解后,晓涵妈妈决定接纳孩子——不是暂时性的缓和,不是再做打算前的搁置——而是“完完全全、一点都不勉强”的接纳。

目前,晓涵因为跨性别带来的困难无法适应学校生活,提出要休学。这一年来,晓涵妈妈带着他去了很多地方旅行,海南、西安、成都、拉萨、北京、西双版纳……一次,晓涵看到一本书里的一段话,要分享给妈妈,晓涵妈妈拍了下来,一直在手机里保存着。

晓涵送给妈妈的一段话

在海南

去往拉萨的火车窗外

在北京

晓涵妈妈看过很多相关的书,也向国外的朋友打听过,知道国外是有给青春期的孩子用荷尔蒙阻断剂,阻断第二性征发育的做法的,但跑了几家浙江的儿童医院后,均被拒绝。晓涵妈妈又找到北医三院的跨性别治疗团队,对方告诉她,他们治疗的一般都是成年的跨性别者,她又跑去回龙观医院的一个心理科大夫那里,经历了几个月的随诊后,拿到一封易性症的诊断书——这已经是极力争取来的速度,另一位跨性别者告诉我,他曾在18年被要求随诊三年、在三个医生处就诊后,才能拿到诊断书——晓涵妈妈拿着诊断书再回到北医三院申请荷尔蒙阻断剂,医生告诉她,未成年的孩子申请阻断剂,这在国内属于先例,不一定申请得到。

在这段时间里,为了缓解晓涵因为青春期发育带来的痛苦与焦虑,晓涵妈妈带他在北京某私立医院打荷尔蒙阻断,诊疗价格几乎是公立医院的10多倍,去一趟北京的车旅费加诊疗费用近一万三、四千。目前一边晓涵一边在私立医院打针,一边继续在北医三院申请荷尔蒙阻断剂。

晓涵的处方单

最近,晓涵妈妈得到一个好消息,一个朋友建议她去北京儿童医院开设的DSD门诊看看,DSD指“性发育异常疾病”,患者一般为性染色体方面的异常的间性人,ta们可能同时有卵巢和睾丸,内外生殖系统属于不同的性别,是生理性别维度的少数派。但晓涵和这样的案例有很大的不同,晓涵的内外生殖器都是女性的,且发育正常,但自我认知为男性,晓涵这样的跨性别者,是社会性别维度的少数派。

但经过咨询,北京儿童医院的专家表示有可能可以为晓涵提供阻断剂,最近,晓涵妈妈正忙着给孩子做染色体相关的检查,她希望能抓住这次机会。

重生

现在,晓涵妈妈给孩子起了一个新的名字,“对我来说,那个女儿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对陌陌来说,这个“很久很久”的过程叫做“重生”,“如果你发现,就连在最基本的男女这个事情上,你的认知都是那么的有限,那么你再去看其他的事情,你的认知就一定是足够的吗?”

以前,陌陌习惯说儿子怎么怎么着,“后来我就改变了一个字,叫她孩子”。一眼看上去,现在海的外形也并不是一个女孩的样子,改变是一个渐变的过程,“但在我心里不变的,就是她是我的孩子,一个跟我有着很深关联的人。”

有时候陌陌会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可能自己不会在精神层面跟孩子有这么多的探讨,为了看看跟自己的孩子有相似情况的人是什么样的,她通过北京同志中心的联系人秦叶,主动参加了许多LGBTQ社群活动,还成了北京同志中心的月捐人。

陌陌的捐赠证书

她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去活动的感受,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在圈子里挺有名的跨性别女性,“她留着长发、涂了口红,但也留着胡子”,陌陌感到有点紧张,“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还有一个50多岁的跨性别女性,一个老师,穿着白色的裙子,但外貌仍是男性化的,没有做一点改变或者修饰,“我跟她聊,她说她觉得自己不需要非得在生理上做什么改变,只要穿她想穿的裙子,去展现自己就可以了”。

她突然发现,原来世界是这么多元,跨性别不是谁的错,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大自然的一种现象。

对于萌萌爸爸来说,自己的孩子“是个谜”,在孩子离开后,他会一直去逼近这个谜的答案,就算永远也无法得到印证,他有时去社群里走一走,看到里面的孩子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多了解一点相关的知识,也是多了解一点自己的孩子,他也转发相关文章到朋友圈,即便每次发,平时点赞的人都没有了反应。

很多事情萌萌爸爸已经不再去反复想,但有一件事令他感到后悔。

17年的那个寒假,萌萌的最后一个假期,像往常一样,萌萌爸爸问萌萌想去哪里玩,对方说想去冰岛,他感到很诧异,“我说冰岛那么远,那么冷,你去那里干什么,他告诉我,他想去看极光”。当时萌萌爸爸觉得太远了,就跟萌萌说我们以后再去。那是萌萌的最后一个心愿,萌萌爸爸没能帮他完成,他后来再想,觉得“极光可能代表着萌萌心里的那一种寄托”。

注:本文中所有的人称代词皆用跨性别者内心认同的性别代词。

//特别感谢:各位受访者及北京同志中心

//作者:蔡菜

//编辑:Alexwood

//设计:冬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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