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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乳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发布时间:2021-10-15 12:06:52来源:利维坦

©RaisingChildrenNetwork

利维坦按:

母乳喂养的话题在数十年里始终热度不减,我们可以找到很多原因。所谓育婴,是具备自主选择权的成年人类个体为另一个尚不具备自我意识的人类个体所做之事。很多情况下,我们无法凭借自己或者婴儿的喜好、习惯甚至是意志来做出选择,从而求助于现代科学结论以及裹挟着现代科学结论摇摆的舆论取向。母乳喂养真的好吗?其实谁都不知道——哪怕现代科学一直认可母乳喂养的好处,但现代科学也从未成为终极科学——更何况母乳喂养还远没受到现代科学的足够认可。但在舆论环境中,我们最看重的似乎也并非客观真相,毕竟所谓舆论就是一些人想/不想让另一些人/或他们自己干什么,大家还是只能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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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行星

Leviathan-2018

去年夏天,我的第三个孩子刚出生不久的一个下午,我犯了一个错误。

我在游乐场上和一群刚认识的新手妈妈聊起了母乳喂养的问题。我说:我在考虑过一个月左右就给老三断奶。听了这番话,我们在网上建立的友谊一下子消散了,变得冷淡而礼貌起来,两个妈妈很快就走开,带着小艾玛和利亚姆滑滑梯去了。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又这样做了几次。大家的反应都是一样的:我被隔离到她们圈子之外,成了一个在紧要关头可能会给宝宝喂麦乐鸡的妈妈。

在我的游乐场朋友圈中,都市妈妈们穿着紧身牛仔裤,戴着超大太阳镜,用各种各样的标签互相打量对方:宝宝零食是否有机,婴儿车款式是否新颖,是精致的木制玩具多还是塑料玩具多。但母乳喂养才是真正的入场券。

她们喜欢互相讲述过去把冷冻母乳偷运过航空安检的故事(现在这是合法的了),或者一起声讨那些不赞成在公共场合哺乳的“野蛮人”。为了保住自己美国“准妈妈”的地位,安吉丽娜·朱莉登上了《W》杂志的封面,给双胞胎中的一个喂奶。另类摇滚歌手皮特·温茨(PeteWentz)最近在吹嘘他和妻子阿什利·辛普森(AshleeSimpson)经常做爱之后,承认自己尝了妻子的母乳(“酸酸的,有点奇怪”)。在他看来,这两件事必然是美好家庭生活的标志。

©MUSINGSOFAPSYCHOTICDRAGONFLY

新妈妈从进入产科医生候诊室的那一刻起,就会被上流社会父母的广告语所影响——“母乳是最好的”。育儿杂志提供了“23个超级哺乳技巧”,警告妈妈们可能出现“哺乳困难”,还提供了关于如何找到当地哺乳顾问的建议(没有孩子的朋友请注意:是的,这是一个真实的职业,而且正在蓬勃发展)。许多杂志都给出了育儿大师威廉·西尔斯博士(WilliamSears)的建议。西尔斯是育儿界的红人,在他的网站上有一份清单,全面列出了母乳的好处。

位居榜首的是“更聪明的大脑”:“IQ分数平均高出7到10分!”(西尔斯很了解他的受众)。然后,这份清单继续介绍了母乳在预防从婴儿期开始的疾病中的作用:减少耳部感染、过敏和胃部疾病;降低肥胖、糖尿病和心脏病的发病率。此外,它还补充道,简而言之,婴儿粪便带有“酪乳般的气味”、“外表好看”,其好处“远比研究人员想象得要多”。

(www.askdrsears.com/topics/feeding-eating/breastfeeding/why-breast-is-best/breastfeeding-brain-development)

2005年,《Babytalk》杂志因发表了一篇名为《你可以母乳喂养》(YouCanBreastfeed)的文章获得了国家杂志奖。鉴于该奖项的威望,我曾希望这篇文章能从育儿杂志铺天盖地的美好育儿技巧中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让妈妈们了解哺乳的真正问题。

的确,令人感到希望的是,文章开篇就以一个现实主义小插曲开场,展示了这样的一个场景:一个虚拟的“你”在昼夜喂奶的压力下崩溃,忍受着婴儿“无止境的哭泣”,一边咒骂你的丈夫。但你不要怕。问题的根源并不在于,你突然意识到,你理想中的平等婚姻,即夫妻双方愉快地轮流工作,轮流带孩子,现在看来是一场闹剧。

但紧接着,文章对此给出了一个简单的解释:你只是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这篇文章建议,试试“C型抱”,再“快速动一动你的手臂”。最后,文章甚至还提到了西尔斯医生。他给出建议:“喂母乳时,新生儿嘴要呈‘鱼唇状’。“

©Babytalk

在我第一个孩子出生后,我很欢迎这种实用的建议。我记得助产士来到我的病床前,把我的手臂移到这里,将婴儿的头移到那里,一切都井井有条。

但是在我生了三个孩子,并且进行了28个月的母乳喂养(还在增加中)之后,这种持续不断的鼓励开始让人恼火。酪乳般的气味?现在看来,西尔斯医生对我太苛刻了。也许我为人父母的时间比他少,但我确实有自己的见解。

当我环顾女儿所在的二年级班级时,我似乎没有发现哪个孩子是不幸的,没有人会说:“哦,可怜的小苏菲,她的妈妈不能哺乳。她的眼睛多么黯淡无光,她的脸色多么苍白,而且已经长痘痘了!”

按照美国儿科学会(AmericanAcademyofPediatrics)的建议,我尽职尽责地给前两个孩子每人喂了整整一年的母乳。我经历过《Babytalk》文章所说的母乳喂养带来的“母亲的涅槃”(maternalnirvana)。但这一次,涅槃并不能用来形容我的心境。我要创办一个新网站,还要照顾另外两个孩子,我也想偶尔和我丈夫聊聊天。当他出门上班时,我却被困在家里给孩子喂奶,这让我总是对他、对所有人都无端发怒。

在贝蒂·弗里丹(BettyFriedan,20世纪美国女性主义代表人物之一)的时代,女权主义者感到被繁重的家务束缚住了,她们要没完没了的打扫、购物,推着胡佛牌吸尘器到处跑。当时,这样一个吸尘器是“快乐的家庭主妇女英雄”(弗里丹这样讽刺道)的必备道具。

西尔斯所著的《母乳喂养》(TheBreastfeedingBook)封面上有这么一张照片——一位女士躺着,微笑看着还睡在她睡袍里的孩子,尽管已经日上三竿。看着这张照片,我幡然醒悟:现在束缚着我和我21世纪姐妹们的不再是吸尘器了,而是另一种吸东西的声音——婴儿吮吸我们的乳汁。

不过,尽管我在产后妈妈社交游乐场上是一个怪人,我还是无法让自己停止母乳喂养。这么多年来我都是遵循西尔斯的育儿理论,并且游乐场上有太多双眼睛盯着我。所以,我和之前的许多女性一样,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中产阶级母亲的牢笼里,隐隐约约地感到不满:脾气暴躁但又因为身处中产阶级,不值得被怜悯。

我们一只手喂奶,另一只手接听电话,对着大一点的孩子叫嚣着要他们自己喝有机的100%纯果汁。弗里丹在当时形容育儿问题是一个“没有名称的问题”,如今,对于现代万能母亲来说,这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会一直待在这牢笼里,照顾着我的宝贝。有一天,我在儿科医生办公室给宝宝喂奶时,发现一本2001年的《美国医学协会》杂志正好打开到一篇关于母乳喂养的文章。

上面写道:“结论是:母乳喂养及持续时间,和幼儿超重之间并无因果关系。”无因果关系?当时我正在那里,半裸着身子坐在公共场合喂奶,那是我当日里第十次这样做,是那个月的第一百次,也是我这辈子的第一百万次。但这些关联是不一致的?这个问题在我心中种下了种子。

那天晚上,我做了任何一个睡眠不足、略显偏执的新生儿母亲都会做的事。我打电话给我的医生朋友,要来她在线医学图书馆的密码,然后坐起来读了几十篇研究报告,这些报告研究了母乳喂养与一系列事件之间的关系,比如过敏、肥胖、白血病、母婴依恋、智力和所有西尔斯博士强调的母乳喂养的好处。

(pubmed.ncbi.nlm.nih.gov/113686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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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后,研究结论的基本模式变得很明显:医学文献看起来与流行文章完全不同。医学文献表明,母乳喂养可能,也许,更好一点。但绝非像西尔斯描述那样的有大量证据支撑。

医学研究更像是小而不确定的婴儿步:两步向前,两步向后,有很多弯弯曲曲的地方,还会不断碰壁。有几项研究表明过敏现象会减少,而下一项研究又发现其实没有影响。母婴依赖,智商,白血病,胆固醇,糖尿病也一样。

即使在有越来越多共识的地方,荟萃分析(即对现有研究的回顾)也一直抱怨研究设计存在偏见、证据缺失和其他主要缺陷。1984年出版的《Pediatrics》(一本由美国出版的研究小儿科的医学期刊——译者注)上刊登了一篇论文,它是最早的,也仍是最全面的荟萃分析之一。

这篇文献总结道:“这些研究并没有证明一种普遍现象,即一种方法在所有情况下都优于另一种方法。它们并不能说明,如果一个母亲不能或不愿意母乳喂养,就会对孩子造成心理伤害。”25年后的今天,情况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那么,为什么我认识的每一位母亲都成了母乳喂养的极端支持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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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许多我的同龄人一样,我从来没有被母乳喂养过。我的父母是工薪阶层的以色列人,70年代住在特拉维夫,渴望现代化。在美国,人们已经对配方奶粉感到厌烦了,开始拒绝雀巢,但在以色列,雀巢配方奶粉是最新的东西。

我的母亲放弃了她那操作麻烦的土耳其咖啡,转而喝雀巢咖啡(只要加水就可以了),她的妹妹很快就会对雀巢巧伴伴上瘾了。将柔滑的沙子般颗粒从固体转变成神奇的液体似乎是一件很前卫的事情。此外,我妈妈相信她的儿科医生。他说,精确测量婴儿的食物摄入量并遵守时间表是很重要的。(直到今天,她还总是问我是否确定孩子光吃母乳就够了;育儿杂志会把她归类为“反对派”,并警告我离她远点。)

配方奶粉诞生于19世纪晚期,当时人们努力将婴儿喂养转变为一门受控的科学,以对抗婴儿死亡率极高的状况。安·赫伯特(AnnHulbert)在《养育美国》(RaisingAmerica)一书中写道,儿科在当时是一个新兴的行业。接下来的一个世纪里,主导儿科的男性不断地试图让母亲们接受“来自实验室的启示”。但时不时地,母亲们会反击。

在美国,反对配方奶粉的运动始于50年代末。当时一群来自芝加哥郊区的妈妈们聚集在一起,成立了一个母乳喂养支持小组,他们称之为“国际母乳会”(LaLecheLeague)。她们都信仰天主教,深受“基督教家庭运动”的影响,该运动称母乳喂养是“上帝给母亲和婴儿的安排”。她们的榜样是圣经中的夏娃。【在1958年出版的第一本手册版《母乳喂养的女性艺术》(TheWomanlyArtofBreastfeeding)中,她们写道:“她的孩子降临了,她的母乳来了,她喂养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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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协会的名字LaLeche取自佛罗里达州杰克逊维尔(Jacksonville)附近一座名为NuestraSeñoradeLaLecheyBuenParto的圣母玛利亚圣坛。其大意是“我们的乐善好施、母乳充足的女士”。该协会联合创始人埃德温娜·弗罗里希(EdwinaFroehlich)表示,名字取得太暴露直白并不合适:“除非你说的是让·哈洛(JeanHarlow,好莱坞上世纪三十年代性感女演员),否则报纸上不会是提到乳房的。”

在国际母乳会的照片中,女性成员都穿着实用的浅口鞋和高领家庭主妇服装,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另一个联合创始人玛丽·安·卡希尔(MaryAnnCahill)说,她们认为自己是一群“有点疯狂的想法”的女性。“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很激进。”

母乳联盟的母亲们反对让母亲成为实验的道具,为孩子冲奶粉,这么做就好像孩子是样本一样。相反,她们的目标是“让母亲和婴儿再次走到一起”。在该书第二版的插图中,一位名叫伊芙的女性(看上去很像让·哈洛)赤裸着上身,爱抚着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医生在一旁监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团体逐渐吸取了女权主义的色彩。1972年的一份出版物呼吁母亲们要“对自己和自己的姐妹有信心,而不是被动地听从专业持证人士的建议”。正如一位女性在另一份联盟刊物上写道,“是的,我想要解放!我想要自由!我想要成为一个女人的自由!”

1971年,美国波士顿妇女健康图书组织(BostonWomen’sHealthBookCollective,一个非盈利组织,后来更名为OurBodiesOurselves——译者注)出版了书籍《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OurBodies,Ourselves),发起了一项被称为妇女健康运动(women’s-healthmovement)的女权运动分支。本书作者们比母乳联盟的妈妈们更时髦:她们穿着宽松的牛仔裤、木底鞋,还用头巾将齐腰长的头发束起。

但这两者有一些共同点;这本书也对“高高在上、家长式、批判式和非建设性”的医疗机构感到“失望和愤怒”。书中也写道,教会女性了解自己的身体会让她们“更自信、更自主、更强大”。乳房不是供男人吹口哨、挤眼弄眼的东西,它们是为女性哺乳婴儿而生的,这种喂养方式“能给人带来一种感官享受,让人有一种满足感”。该书还顺便指出,母乳喂养可以“增强婴儿抵抗感染和疾病的能力”。这是一个预兆。很快,整个美国都将母乳奉为液体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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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世纪末开始,儿科医生就一直在仔细研究母乳。但直到70年代“杀手奶瓶”引发国际丑闻,公众才开始着重关注此事。南美和非洲的研究表明,用配方奶粉喂养的婴儿比母乳喂养的婴儿更容易死亡。事实证明,这些母亲们使用的是受污染的水,或者限量供应的配方奶粉,因为奶粉太贵了。不管怎样,在美国,整件事让母乳喂养的倡导者和配方奶生产商们变成了对立两派,并引发了他们之间一场毫不留情的地盘之战,直到今天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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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关于母乳喂养的神奇想法源于一个常见的误解。耶鲁大学医学院儿科临床教授悉尼·斯皮塞尔(SydneySpiesel)表示,甚至很多医生都认为,母乳中充满了来自母体的各种抗体,会被宝宝吸收到血液中。大多数哺乳动物都是如此。

但在人体中,这个过程没那么神奇,也不那么强大。人类婴儿出生时已经从胎盘中吸收了抗体。母乳将另一层抗体,主要是分泌型免疫球蛋白A(secretoryIgA,又叫slgA),直接灌输到婴儿的胃肠道中。当宝宝在哺乳时,这些抗体会提供一些额外的保护,防止感染,但它们永远不会进入血液。

自从1961年sIgA被发现以来,实验室一直在寻找其他奇迹。母乳中的低聚糖能预防腹泻吗?脂肪酸能促进大脑发育吗?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科学家发现了许多有希望的线索、假说和理论,所有这些都暗示母乳喂养好处多多,说得也非常漂亮,但它们从未在实验室中得到证实。

相反,大多数这类说法都基于在实验室外进行的研究:将一组母乳喂养的婴儿与另一组母乳喂养较少或根本没有母乳喂养的婴儿进行对比。数以千计这样的研究已经发表,认为母乳喂养与更健康、更快乐、更聪明的孩子之间有联系。但它们都有一个明显的缺陷。

理想状态下,研究应该随机地将一群母亲分成两组,告诉其中一组用母乳喂养,另一组不用母乳喂养,然后测量结果。但是,出于道德考虑,研究人员不能干预母亲们喂养婴儿的方式。于是,他们不得不只做“观察性”研究,即仅仅观察母乳喂养婴儿和非母乳喂养婴儿之间的差距。问题是,这两类婴儿的成长环境截然不同。

在美国,母乳喂养正呈上升趋势:69%的母亲在医院就开始母乳喂养,17%的母亲纯母乳喂养至少6个月。但在受过教育的年长白人女性中,这个数字要高得多。举例来说,上过大学的女性哺乳6个月的可能性大约是没上过大学女性的两倍。研究人员试图排除所有这些可能影响婴儿健康和发育的“混杂变量”。但他们仍然不确定是否错过了一些关键因素。

麦吉尔大学(McGillUniversity)一位备受尊敬的研究员迈克尔·克莱默(MichaelKramer)说:“关于母乳喂养益处的研究非常困难和复杂,因为这两组人群本身就很复杂。”“有人声称母乳能预防一切,癌症、糖尿病……一个理性的人会谨慎对待每一个新的惊人发现。”

那天早上,我在儿科医生办公室看到的关于母乳喂养和幼儿肥胖的研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说明了母乳喂养研究的复杂性,以及它所包含的缺陷。一些研究已经发现哺乳和体重更正常的孩子之间的联系,但他们还没有证明这两者是因果关系。

这项研究调查了2685名年龄在3到5岁之间的儿童。在调整了种族、父母教育、母亲吸烟和其他所有被认为会影响孩子肥胖的因素后,研究发现母乳喂养和体重之间的相关性很小。相反,最能预测孩子体重的是母亲的体重。肥胖的母亲无论是母乳喂养还是使用配方奶粉,她们的孩子都更有可能肥胖。母乳喂养提倡者认为,母乳中的某种物质以某种方式改变了人们的胃口,这一想法的可能性仍然很小。

在过去的十年里,研究者们想出了越来越多复杂的方法来理清真相。2005年的一篇论文研究了523对以不同喂养方式长大的兄弟姐妹,其结果给之前的所有研究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经济学家埃里克·埃文汉斯(EirikEvenhouse)和西布汉·赖利(SiobhanReilly)比较了糖尿病、哮喘和过敏症的发病率、儿童期体重、母子依恋的各种衡量标准以及智力水平。统计结果证明,几乎所有的这些差异都不显著。他们写道,在大多数情况下,"母乳喂养的长期影响已被夸大"。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1361236/)

几乎所有与我交谈过的研究人员都向我推荐克莱默设计的一系列研究,这些研究从2001年开始发表。克莱默对17000名出生在白俄罗斯的婴儿进行了跟踪调查,时间跨度包含他们整个童年时期。他在不违反道德的情况下想出了一个巧妙的方法让自己的研究随机化,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的。

他的研究对象都是已经开始哺乳的母亲,然后对其中一半进行干预,强烈建议她们在未来几个月里只用母乳喂养。这种干预起了作用:结果,许多女性延长了自己的哺乳时间。延长母乳喂养的时间确实能将胃肠道感染的风险降低40%。这一结果似乎与sIgA提供保护的结论是一致的;在现实生活中,每100个婴儿中就有4个会少发生一次腹泻或呕吐。克莱默还指出,婴儿皮疹也有所减少。除此之外,他的研究很少发现有显著差异:例如,体重、血压、耳部感染或过敏等相关文献中最常被引用的好处,这些都没有任何差异。

(pubmed.ncbi.nlm.nih.gov/11242425/)

克莱默的研究和上述针对兄弟姐妹的研究都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结论:母乳喂养孩子的“认知能力”有所提高。但智力很难测量,因为它是主观的,受很多因素影响。最近的其他研究,尤其是那些剔除了母亲智商因素的研究,发现母乳喂养的婴儿和配方奶喂养的婴儿智力根本没有区别。

在克莱默的研究中,各个诊所的平均得分差异很大,这一点很神秘。此外,他告诉我,他有关智力的发现“可能并不足为奇”,这只是因为“母乳喂养的母亲与婴儿有更多互动,而不是因为母乳中含有什么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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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商研究触及到了母乳喂养研究的核心问题:不可能把母亲的决定以及该决定所带来的所有事情与母乳喂养本身分开。即使是兄弟姐妹研究也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比如,母亲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可能会格外小心,不让邻居家的脏小孩靠近,并打发走派发免费奶粉样品的护士。到了第三个孩子,她可能不再用母乳喂养。虽然研究人员因此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实验参照组,但许多其他事情可能也发生了变化。也许现在她使用日托服务,让宝宝接触到更多的细菌。她肯定也没有注意到老二把婴儿的奶嘴含在嘴里,或是猫咪在婴儿床上睡觉(相信我这一点)。她也不会整天慈爱地看着宝宝的眼睛,唱着歌,给宝宝读一本又一本的婴儿书,因为她要保证另外两个孩子不会把彼此溺死在浴缸里。从理论上看,这三个兄弟姐妹是平等的,但他们的经历却完全不一样。

所有的这些证据说明了什么?

我们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母乳喂养有助于防止一些孩子出现额外的胃肠道疾病,比如腹泻或呕吐,这些病会让孩子不舒服几天,但在发达国家,它们算不上性命攸关的大病。而母乳喂养和一系列长期影响之间的联系却不明显。

关于智商的证据很吸引人,但并不是那么令人信服,最多只能体现微弱的优势,或许只能提高5分。然而,不同的测试,或者在不同的日子进行测试,每个孩子的智商分数都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一个孩子在其他方面处于不利地位,智力的提高可能会产生影响。但对于我在游乐场上看到的孩子们来说,他们的妈妈痴迷于母乳喂养,智力上的差异很快就在一堆天才儿童视频、钢琴课等其他辅导下被抵消。

而无论如何,如果一个母乳喂养的母亲(实际上很多女性都这样)因为哺乳而痛苦、压力大、感到孤独,如果她的婚姻承受着巨大压力,母乳喂养让事情变得更糟,那这些肯定要比微弱的智商优势更能影响孩子的未来。

所以总的来说,是的,母乳可能是最好的。但这并不会让配方奶粉和吸烟一样被贴上“公共健康威胁”的标签。鉴于目前我们所知道的情况,合理的做法似乎是,将母乳喂养对健康的好处放在加项,而将其他事情,如母亲想要维护的尊严、独立、事业和理智放在减项,然后取其之和再做出决定。但在这个规避风险的育儿时代,我们不是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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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90年代初,一组研究人员聚在一起,修订了美国儿科学会关于母乳喂养的政策声明。他们这一代经历过配方奶粉大战,也经历过产科自动给女性注射荷尔蒙以阻止母乳流出的日子。长期以来,该学会一直鼓励母亲们“尽一切努力”哺育她们的新生儿,但研究人员认为,医学证据证明了一种更有力的说法。

这项于1997年发布的新政策建议,前6个月纯母乳喂养,接下来6个月部分母乳喂养,并辅以其他食物。全国妇女组织(NationalOrganizationforWomen)抱怨说,这样做会加重工薪母亲的负担,但也无济于事。

芝加哥大学的儿科医生和新生儿学家劳伦斯·高德纳(LawrenceGartner)回忆道:“美国权威儿科团体采取了明确的立场,这让一切发生了变化。”高德纳是委员会负责人,该委员会发起了这项变革。“从那以后,每个主要组织都做出了改变,大众媒体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2004年,卫生和公共服务部发起了全国母乳喂养宣传活动。我的第二个孩子刚出生,广告就出来了。这些广告非常令人讨厌,让我差点当场给孩子断奶。有一则电视广告显示,两个身形庞大的孕妇在进行水上滚木比赛,观众在为她们鼓劲。字幕上写道:“在宝宝出生前,你不会冒险。为什么宝宝出生后要冒险呢?”然后屏幕上闪烁几个大字:“6个月纯母乳喂养”。

第二个广告片显示了一个孕妇(这次是非洲裔美国人)在酒吧里骑着一头机械公牛,同时努力挺着大肚子。结果她从公牛上摔下来,人群发出抱怨的声音。

为了传播非母乳喂养有害婴儿健康的观点,平面广告将普通的物品摆成乳房的样子:两颗蒲公英(暗示呼吸道疾病),两勺冰激凌上面放着樱桃(暗示肥胖),两个耳镜(暗示耳朵感染)。他们本来计划再做一则广告,在胰岛素注射器顶端放置橡胶乳头(暗示奶瓶喂养会导致糖尿病),但后来有人改变了主意。

整个运动是如此的刻意,如此的充满性暗示和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禁让人想起了《广告狂人》中的一集,唐·德雷珀(DonDraper)和男孩们在一天结束的时候喝光了威士忌,庆祝对女性的又一次胜利。

最令人惊奇的是,在国际母乳会成立50年后,“来自实验室的启蒙”这样一种批判性和绝对性的说法又一次取得了胜利。2004年出版的第七版《女性艺术》(TheWomanlyArt)已经增加到了400多页,并且用照片代替了原来的手绘。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态度的转变。

该书每一期都有新的专家论证,说母乳是“抗病的武器库”。作者大发言论:“人乳赋予婴儿的抗病能力是其他任何方式都无法复制的。”阅读1958年版的刊物就像和专横但有魅力的邻居聊天,她有一些如何为人母的建议要分享。而阅读最新版本就像被困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医生对你的决定长篇大论,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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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克萨斯农工大学(TexasA&MUniversity)的女性研究教授琼·沃尔夫(JoanWolf)在批评公共宣传运动时,把这些过分热心的广告归因于一种“母亲身份”的新伦理。

她写道,如今的母亲们被期望“优化孩子生活的方方面面”。当母亲个人的欲望和婴儿的需要之间出现冲突时,母亲就需要做出选择。沃尔夫举了一个例子,他引用了《怀孕百科》(WhattoExpectWhenYou'reExpecting)一书中“最佳几率饮食法”这一节的内容,我记得很清楚:“母亲吃的每一口食物都很重要。你只有九个月的时间,通过饮食来给你的孩子一个最好的人生开端……在你吃进每一口食物之前都要想一下,‘我现在吃的东西是对宝宝最好的吗?’如果它对宝宝有利,那就嚼下去。如果它只是为了满足你吃甜食的欲望,或者满足你的食欲,那就放下叉子。”

对此,任何有自尊心的孕妇都会回答:“我重了35磅,脚踝肿得跟救生筏一样大,现在我想吃点椰子奶油派。这样你总该知道你能用这把该死的叉子干什么了。”

大约七年前,我认识了一位来自蒙特利尔的女士,她是我一位朋友的嫂子,年轻健康,各方面都很正常,但拒绝给孩子喂奶。她当时没有工作。她只是觉得母乳喂养会在她的婚姻中建立起一种不平等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中,母亲要对婴儿的食物负全责,自然而然地也要对婴儿其他的一切负责。

当时,我只有一个小孩,所以觉得她是个古怪的加拿大人,而且很自私,不负责任。但当然现在我知道她是对的。几个月前,凌晨三点,那是我当晚第二次撑着坐起来给我的新出生的宝宝喂奶(注意是“我的”),这时候我回忆起了她,充满了对姐妹的爱。

我的丈夫用一声哼哼表示知晓了平静夜里的小小波澜,但仅此而已。但他又何必要有其他举动呢?如果第二天早上我们两个人都累成了废人,也无济于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很难不生气。

2002年出版的《家里的坏女人》(TheBitchinTheHouse)是对《女性的奥秘》(TheFeminineMystique)的重构,它讲述了我们这一代母亲的奥秘。我们从小认为,夫妻双方共同抚养孩子是可以实现的目标。但我们是在自欺自人。即使在最美满的婚姻中,家庭负担也会逐渐转移到女性身上,而且大多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母乳喂养在这一转变中起着核心作用。在

我的所在的游乐场中,没有丈夫会直接告诉妻子呆在家里照顾孩子是她作为女人的责任。相反,夫妻双方共同权衡,然后做出理性的、共识的决定,认为她应该在家照顾孩子。

紧接着,顺着这个逻辑,其他决定随之而来:因为她独自喂养孩子,所以她自然更知道如何哄孩子,所以她能为孩子选择更好的学校,更能在孩子生病时照顾好孩子。最近,我和丈夫注意到,到了我们这个年纪,高中和大学时的朋友也已经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了。但当我们从上而下看名单时,我们发现,很少能找到女性的名字。我们的女性朋友都去哪了?为什么当她们生了小孩子之后,就杳无音信了?

关于母乳喂养的争论没有涉及到它在女性生活中的实际情况。纯母乳喂养不同于在产前服用维生素,它需要按照严格的时间表来进行,这样一来,你的工作几乎不会有什么成效。假设一个婴儿白天要喂七次奶,晚上还要再喂两次,加起来就是九次,每次大概半小时,总共加起来超过半个工作日。每天如此,至少持续六个月。

这就是为什么每当有人说母乳喂养“不需要成本”,我就想一巴掌扇过去。只有当一个女人的时间一文不值的时候,它才没有成本。

这就引出了吸奶的问题。你要向老板解释,当你不在孩子身边的时候,根据母乳喂养宣传活动的材料建议,“你需要在一天中离开几次来吸奶。”你需要一个“干净、安静的地方”吸奶,然后还要有地方储存母乳。既要干净又要安静,就好像是做spa那样的地方但如果你是一名女服务员或公交车司机,就无从考虑这个荒谬的建议。

假设你是一名报社记者,就像我以前一样。截稿日期即将到来,你的选择是:(a)丢下你手上的稿子,到脏兮兮的母婴间去吸奶;(b)让你的身体继续像牛奶厂一样快乐地运作,尽管今天不是个产奶的好日子,并且挤奶泵就快要爆炸了。与此同时,你越来越惊慌,汗流浃背。然后有一天,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了。你一边在和男同事讲话,一边对自己说:“不要想着孩子,拜托不要再想着孩子了。”这时挤奶泵爆炸了,你冲进女厕所,奶渍顺着衬衫往下流。

今年我就有两个朋友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能喂奶,因此大多数时候只能用吸奶器吸出来。她们都是初为人母,曾幻想过育儿生活应该是泡热水澡,然后再花几个小时给宝宝亲密哺乳。当这一切都破碎时,她们害怕自己的宝宝喝不到神圣的乳汁。

有一天,其中一位坐在我的沙发上,穿着巨大的哺乳胸罩,戴着管子和吸奶器。看上去就像是某种恋物癖广告,又或者是约瑟夫·门格勒(JosefMengele:人称“死亡天使”,德国纳粹党卫队军官和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医师”——译者注)时代的脚注。她看上去完全不像自然女性状态下的夏娃。

在关于母乳喂养和认知发展的研究中,克莱默提到了一项研究,是关于母鼠舔舐和梳理幼鼠的长期影响的。他写道,或许是“哺乳时的身体和精神交流”能给婴儿带来好处。他倾向于这一理论,因为“这是配方奶粉公司无法复制的”。克莱默看上去是个好人,我没有冒犯他的意思,但他的说法确实让我很不爽。

如果研究人员只是希望我们舔舐和梳理幼儿,为什么不直说呢?我们自然会找到办法来做的。实际上,他们坚称母乳就是某种疫苗,我们在哺乳时很少能体会到这是一种充满爱意的母性行为,就像《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自己》里面所说的,“愉悦而又放松。”相反,我们更加会认为这是在给孩子配药。

有时,我仍会给刚出生的儿子喂奶,但我不会盲目地这么做。当我白天出去工作,或者晚上和朋友出去时,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所有配方奶粉,我也不会再多想。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完全断奶。我知道这与科学无关;我并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我的母乳能让他变得苗条、健康、聪明。育儿当然也不是纯粹快乐的。我常常不耐烦地跺着脚,等他喝完。

我这么做,部分原因是我可以抽空喂奶。我在家工作,不用打卡,但大多数女性不能这样。如果我在办公室的时间更多的话,我会在产假期间母乳喂养,然后只给他喝配方奶粉,且毫无内疚。

我猜,这是我说不清楚的东西。母乳喂养不同于事实和确凿的数字。它太过亲密和自然。它包含了我对母亲身份的所有敬畏,以及我的矛盾心理。现在,即使是偶尔用母乳喂养,压力也很大。但我也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用我的皮肤来感受宝宝温暖的皮肤,并且,总有一天我会想念这种感觉的。

文/HannaRosin

译/Sue

校对/Rachel

原文/www.theatlantic.com/magazine/archive/2009/04/the-case-against-breast-feeding/307311/

本文基于创作共享协议(BY-NC),由Sue在利维坦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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