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妈妈，我成了盗窃犯，这回你满意了吗？
发布时间：2021-12-06 15:37:00来源：掌阅读书
作者：刘小念
来源：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
01
39岁的康雪，是一所县城的初中高级教师。
她的故事，最是令人唏嘘。
在当老师之前，她是一个父亲英年早逝家庭中的老大。
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父亲的离去，母亲又体弱多病，让排行老大的她，义不容辞地承担起家中顶梁柱的责任。
尽管那时，她才14岁，也只是一个孩子。
02
而这个孩子，自14岁之后，听到最多的评价就两个字：要强。
每天除了上学，康雪承担下家里洗衣、做饭，辅导弟弟妹妹功课等全部责任。
爸爸走后，她甚至连个米袋都没让妈妈扛过。
她字字铿锵地对妈妈承诺：“爸不在了，但咱们家一定要过得比爸在时还好。”
为此，成绩优异的康雪放弃保送高中的机会，选择读公费的师专学校。
这样，既可以节省学费，未来也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03
19岁那年，康雪毕业为了一名老师。
可上大学，一直是她内心深埋的梦想。
自己没有机会实现，但她发誓一定要让弟弟妹妹上大学。
对弟弟妹妹的学习，她真的是严厉到苛刻。
错一道题，她会出十道同类题，直到他们全部做对为止。
否则，不让吃饭，不让睡觉，妈妈说情也没用。
以至于弟弟妹妹当时都怕她，也恨她。
她不在乎，并放下狠话：“受不了学习的苦，就滚出家门，我绝不会去找你们回来。身为康家的孩子，就必须能吃苦，有出息。”
弟弟上高中时一度叛逆，不爱学习，康雪真的就把他撵出家门，让他身无分文地去流浪。
三天后，弟弟灰头土脸地回来，哭着向她认错，保证一定会好好学习。
在康雪几近疯狂的培育下，弟弟妹妹最终都考上了大学。
当他们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康雪跑到爸爸坟前放声痛哭。
她没有辜负爸爸最后的嘱托，而要强，从此变成她生命中最可依赖的东西。
04
完成了对原生家庭的责任后，康雪开始自我价值的实现。
她在生活里有多要强，在工作上就有多努力。
那些可以用在老师身上的词语，比如呕心沥血，蜡矩成灰泪始干等等，用在她身上毫不过分。
哪怕后来结婚，她也只休了三天婚假。
甚至生儿子坐月子时，依然在给学生们出题，并让家长把孩子们的作业送到小区门卫处，她边坐月子边批改。
这件事，全校闻名。
05
不仅如此，康雪是初中数学老师，经她手的学生，那些数学成绩不及格的，她无偿给吃小灶。
早自习、午休，甚至晚上下班后，把学生带回家里，亲自辅导。
康雪只当过一年任课老师，然后便年年都是班主任。
她不仅要求学习，德智体各项评比也必须争第一。
有一年班级参加学校的足球比赛，学生们在场内跑，她在场外跟着边跑边助威。
当她们班被别班零比一领先，比赛眼见着就剩五分钟时，康雪班进了一球。
她一激动，冲进了球场，和学生们抱作一团。
那个争强好胜，但也努力敬业的康雪，让全校师生无法不动容。
06
从22岁开始获奖，康雪把一个老师能拿到的各种奖项都拿到了。
重要的是，她的严厉负责，让孩子们的成绩都有了质的飞跃，她带的班级升学率在全县首屈一指。
毫不夸张地说，真的是因为她，带动了她所在初中周围的房价。
能够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康雪的学生，更成为许多家长的夙愿。
可是，无论自己如何声名鹊起，康雪依然初心不改。
她的心里，只有教学和学生。
曾经有校外培训机构重金聘她周末去当辅导老师，康雪都拒绝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每个周六日，她都会把班里那些所谓“差生”带回家辅导。
别人都羡慕老师有寒暑假，可是，康雪的寒暑假，跟上班时一个节奏。
她自己是要强的人，也不允许带的孩子有所谓的差生。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是要强的受益人，就急迫地想把这种品质像知识一样，传递给路过她生命的孩子。
07
曾经有家长因为各种托关系，也没能把孩子送到康雪班级后，恼羞成怒，去教育局投诉。
说她收受家长贿赂，利用假期和业余时间赚外快。
因为康雪的名声太响亮，教育局为此特意成立了调查小组，彻查这件事。
不查还好，一查下去，连调查组的人都震惊了。
别说康雪真的是两袖清风，那些毕业多年的学生，在N年之后回报老师，想送她一条围巾，她都拒绝了。
为什么？
她对学生们说：“你们能成才，就是老师最大的骄傲。如果老师收了你们的礼物，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有所图，老师在心里会看不起自己，从此在你们面前也就抬不起头来。”
说实话，像康雪这样的名师，如果真想发财，随便利用一个假期去校外培训，就可以赚回全年的工资。
可是，她选择了固守本分、清贫与纯粹。
她自己都说：“最疼爱器重我的父亲早逝，我就知道在这世界上，金钱不是万能的，至少它买不回爸爸的生命。”
所以，她对要强、努力挣得一个好名声有执念。
08
那场不动声色的调查，不仅没有抹黑康雪，反而让她赢得了更多的钦佩。
县里在各机关单位组织了多场康雪事迹报告会。
在教育界，只要一提到康老师，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桃李满天下的优秀教师，为别人家育出无数高材生，却唯独对自己的儿子无计可施。
在儿子眼里，康雪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妈妈。
09
康雪的儿子成成出生于2007年2月。
产假本是5个半月，但康雪一满月就去上班了。
当时她带的初三正面临中考，她放心不下。
一上班，各种事情特别多，又忙又累，康雪很快没了奶水。
于是，她狠心把儿子交由公公婆婆、丈夫刘建军来带。
对此，家人颇有微辞。
但康雪说：“这届孩子马上中考，如果我中途把他们撂了，那就等于把他们的前途毁了。”
好在，家人还是很理解康雪的责任心。
当初，刘建军也是被她这份认真、不服输的劲头吸引，主动追求她的。
刘建军是独生子，本人也是公务员，父母对这桩婚姻很是满意。
婚前，他们都觉得，以康雪在教育领域的专业和资源，他们的后代一定会被教育得很好。
但事实跟他们想象得大相径庭。
10
儿子成成出生后，康雪还像从前一样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
而且，时常会把学生领回家辅导。
一天下来，筋疲力尽，常常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在成成最需要妈妈的婴幼儿期，康雪是缺席的。
康雪当然知道自己对儿子的失职，心里也曾内疚，可是，一进入工作状态，她就迅速忘我了。
教学是一个片刻都松懈不得的工作，成绩是最直观的指标，在一个又一个事关孩子前途的中考指挥棒下，她把自己的发条上到了极致状态。
在学生面前，她是永远不知疲倦的康老师。
而在家人面前，她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影子。
11
都说付出就有收获。
但不付出，也就没有收获。
尤其是在孩子教育这件事情上，康雪的失职导致的是儿子成成的顽劣。
爷爷奶奶总觉得孙子虽然父母双全，但缺少母爱，所以对成成，几近溺爱。
而刘建军虽然对父母的溺爱持反对意见，可是，家和万事兴，他也不想因为这个跟父母闹矛盾。
于是，成成小小年纪便成了家里的小霸王。
他想看电视，全家就陪他把电视锁定在动画片频道。
饭桌上的饭菜不满意，他便发脾气，于是，爷爷奶奶赶紧去重做。
看到别的小朋友有什么玩具，他一定会要，不给买，就哭闹到底……
这些坏习惯，在溺爱里悄然养成，渐渐变本加厉。
12
康雪管儿子的时候本就不多。
偶尔和儿子在一起，每次都能发现他的毛病，于是，忍不住批评训斥。
结果，儿子一哭，爷爷奶奶，包括刘建军都会不高兴：“你从不管孩子，管孩子就是说教，弄得全家鸡犬不宁。”
因为孩子，康雪和刘建军没少吵架。
原本还算和睦的婆媳关系，也渐生暗伤。
刘建军曾经对康雪说：“你但凡拿出对学生百分之一的耐心对儿子，成成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康雪反驳：“全家都惯着他，唯独我严厉，结果，我就成了他最讨厌的人，凭我自己，能掰得过你们吗？”
孩子，成了这个原本幸福之家，最大的矛盾中心。
13
康雪也知道：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如果儿子教育不好，这个家是很难幸福如初的。
所以，在成成上小学之后，她曾经跟公婆商量过，把儿子完全交给她来教育。
可是，那是怎样的乌烟瘴气。
面对注意力集中不到半分钟的孩子，康雪先是和风细雨，无效。
于是，她拿出当年对弟弟妹妹的铁血手腕。
可是，成成不是当年的弟弟妹妹。
被爷爷奶奶娇惯大的他面对康雪的怒火，根本不服气。
要么向爷爷奶奶告状，跑到他们家不回来，要么小脖子一梗：“有本事你打死我。”
康雪教过那么多学生，再调皮捣蛋的孩子到了她手里，总能成功收服。
可是，自己的刀开不了自己的刃，对儿子，她无计可施。
14
所以，从儿子小学三年级开始，康雪对他几乎是弃管了。
面对儿子一言难尽的成绩，别人反过来安慰她，老师都教不好自己的孩子。
她却无法向外人言说，这种挫败对要强的她意味着什么。
两个字：打脸。
而康雪收复尊严的方式就是，更加拼命地投入到工作中，投入到对别人家的孩子的教育中。
她的升学率，节节攀升。
她不收礼，家长只好往学校送锦旗，那些锦旗，学校会议室根本挂不下。
同事也好，同行也罢，没有人嫉妒她。
其中一个同事的话最具代表性：“康老师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她的所有精力都在工作上，所以，我没法嫉妒她，因为真的做不到像她那样。”
15
但，只有康雪自己知道，这也是她对教育不好儿子的一份逃避。
可是，这世间就是能量守恒的。
在这里得到，就难免在别处失去。
康雪战功赫赫的人生，儿子，是她想逃避，却永远绕不开的败笔。
成成三天两头因为完不成作业，甚至逃学被老师叫家长。
进入青春期后，他全部的炮火都对准了康雪。
哪怕康雪看他一眼，他都会暴怒：“看什么看？看我不顺眼就别看，去看你那些心爱的桃李去。”
康雪想跟他聊聊，他直接怼回去：“别逼逼，有话跟你那些学生说，我不爱听。”
16
康雪最近一次出名，不是因为教书育人，而是因为儿子。
一个周日，学校失窃了。
教师办公室里一部平板电脑被盗，还有抽屉里一些现金、零食也被一并顺走。
直到周一上班，校方才发现此事，并报了警。
经过调查，康雪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看监控后，她整个人差点昏过去。
那个登堂入室的小偷，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17
纸包不住火，尤其是涉案金额已经构成犯罪，警方不得不立了案。
“康老师的儿子居然是盗窃犯”的新闻，不胫而走。
儿子被警方带走时，面对泪流满面的康雪，说了一句特别诛心的话：“康老师，这回您满意了吗？”
那个14岁的少年，看向母亲的眼神，充满了仇怨，以及报复的得意。
儿子被拘留，这对康雪一家来说，是一场酝酿太久的地震。
爷爷奶奶直接崩溃，将锅甩给康雪。
说孩子去盗窃，不是缺东西，家里从没缺过他什么，他是缺爱，是想唤起妈妈对他的关注。
刘建军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地质问康雪：“儿子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得再多的奖状锦旗，有什么意义？”
直到这一刻，康雪才让自己停下来，细品自己的人生。
儿子的事情，跟当年爸爸猝然离世，带给她的打击一样沉重。
她仿佛瞬间又被打回当年那种无助无依的状态。
只不过，当年的她，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活成今天的样子。
可是，一个14岁孩子的人生能重来吗？
那些还没来得及在最需要时，给出的母爱，如今再付出还有意义吗？
18
在外人眼里，康雪是没能平衡好家庭与工作的关系。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从没有像对待学生那样，公平地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在母爱和自我成绩、面子之间，选择了后者。
作为老师，她问心无愧。
但作为母亲，她不能不承认自己的自私和失职。
世人都觉得她有情可原，也可以把锅甩给家庭的每个成员。
只不过，一想到儿子被警察带走时，说的话，看自己的眼神，康雪没法放过自己对自己的声讨。
那么多年来，学生模拟成绩掉一分，她都会密切关注，废寝忘食地补救。
可是，对于早就掉队的儿子，自己做了什么？
令康雪绝望的是，在如此需要整理自己人生，追溯自己性格缺陷的时刻，有那么一个又一个瞬间，她脑子里居然还是习惯性地觉得：要不，先把学生们的作业批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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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小念，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著有作品《二胎时代》《煮妇炼爱记》《创业情侣》等，开设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回复“目录”，可阅读所有故事。掌阅读书经授权发布，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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