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俄红军的中国军团之谜（十九）

发布时间：2022-01-18 19:15:37来源：光明日报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孙继五和自己的队伍一直穿行在密林和铁路沿线之间。他整合了数支队伍，成立了中国联合游击队。从哈巴罗夫斯克到符拉迪沃斯托克铁路沿线的日美干涉军岗哨、在车站驻防的白军，都成为游击队的目标。在他们的袭击下，敌人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1920年初，红军在苏维埃俄国欧洲部分战场取得重大胜利。在红军强大攻势下，高尔察克白军由西向东溃逃，他本人不久即被俘虏，并在伊尔库茨克遭处决。在远东的日本干涉军也遭到惨重失败，设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日本干涉军司令部向苏维埃政府提出进行和平谈判。2月中旬，红军和部分游击队进入哈巴罗夫斯克，城市上空飘起了红旗。

自封的“最高执政官”亚历山大·高尔察克在视察白军部队

鉴于日本人的惯常恶行，苏俄在哈巴罗夫斯克近郊村镇部署了一些游击队，轮流驻防，孙继五的队伍也在其中。

果然，4月4日至5日夜间，日本干涉军背信弃义，撕毁了同苏俄的协定，其指挥部下令对哈巴罗夫斯克、斯巴斯克、尼科尔斯克—乌苏里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等地的游击队发动全线进攻，并在各地开始血腥屠杀。

服装和武器都五花八门的阿穆尔省游击队

当时，孙继五的游击队驻扎在哈巴罗夫斯克附近的一个中国村。日军进攻一开始，他就意识到事态严重性，决定率领队伍冲入哈巴罗夫斯克市内，去支援另外一支游击队。然而，路边一座面粉厂大楼被日本兵占领。他们用机关枪从楼上居高临下扫射游击队，孙继五只好带领战士们退到一座公路桥边隐蔽。就在此时，四十多个日本骑兵挥舞着马刀，从他们身后的一小块空地向游击队发起攻击，他们的右翼也冲过来大约一个小队的日本骑兵。

孙继五知道，游击队已处于包围之中，只能与从后面向他们进攻的日本骑兵硬拼，杀出一条血路后，再利用公路路堤作掩护，撤回到中国村驻地。在他的指挥下，游击队员们先是冲出面粉厂日军机关枪下的扇形射界，然后端起刺刀，出其不意地迎面冲向敌人骑兵。

这支小股日本骑兵部队没有料到孙继五的游击队还有这么一招，掉头就跑。趁敌人惊慌之时，孙继五立即带着游击队退回中国村子。

很快，尾随而至的半个中队日本干涉军骑兵和面粉厂的日军将小村子包围起来。险峻形势下，孙继五仍然沉着指挥。长期对敌斗争，已经让他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员。他知道，只要先前派出去寻找另外一支游击队的通讯员能顺利联系上队伍，并从外围对日军实施打击，自己就有望突围。所以，他命令游击队员们沿着村口设置起一道防线，自己则不时用望远镜观察，直到敌人逼近时，才下令射击。

日本干涉军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处决俄居民

战斗异常激烈，从面粉厂方面冲来的日军突破了防线，游击队的一挺机枪落入敌手，一些入伍不久的新战士开始向村里溃退。就在这时，通讯员的作用出来了——他找到了那支游击队。为配合孙继五队伍突围，那支游击队对面粉厂的日军发起猛烈进攻。凑巧的是，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炮弹落在向孙继五进攻的一群日本步兵中，敌人被炸得晕头转向。

趁着日军步兵混乱时，孙继五集中两挺机枪对准日本骑兵扫射，打乱了敌人的进攻队形。终于，前方被游击队撕开了缺口。孙继五随即率领战士们冲出包围圈，他们边走边打，最后摆脱了敌人。

协约国干涉军入侵苏俄远东地区

1920年6月，日军从哈巴罗夫斯克撤出。然而战争远没有结束，游击队在原始森林里待命休整，准备粮食、弹药等，为苏俄远东的最后解放做准备。

此时的孙继五开始实施一个在他脑海酝酿很久的设想。或许，很多参加保卫苏维埃政权的旅俄华工都曾有过这样的念头，那就是在苏维埃政权重新建立和恢复后，能回到祖国去建立工农政权。他们很多人带着这样的梦想去战斗，不少人早早牺牲。相比之下，孙继五是幸运的。闯过无数枪林弹雨后，他担负起战友和同胞们的愿望，筹划在十月革命旗帜的指引下，为中国工农政权的创建贡献力量。

1921年7月上旬，孙继五告别柯瓦里，乘船从松花江口逆水而上，在靠近滨海省的中国吉林境内活动达半年之久。这期间，他在若干地区建立了革命政权，后来遭到奉系军阀张作霖部队的围剿。9月底，孙继五被困在一个小镇里，他派人把游击队的危险处境告诉苏俄的战友们。在他们帮助下，孙继五带领战士们在11月10日再次回到苏俄境内。

油画：沃洛恰耶夫卡决战

1921年末，为了在伊恩和沃洛洽耶夫卡之间的地区集结大量红军部队同敌人进行决战，“远东共和国”人民革命军司令部指示滨海省各支游击队，尽可能长时间地拖住白军，破坏敌人的交通线。孙继五接到的任务是在布达科沃村附近截击一个白军骑兵营，同时尽量长时间地牵制敌军。这时，司令部把柯瓦里的游击队调配给孙继五指挥。

两位老战友再次合作。他们配合默契，成功在布达科沃村牵制了敌人整整两天。他们的英勇战斗，为巩固沃洛洽耶夫卡战线，为瓦西里·布留赫尔将军率领的人民革命军从赤塔赶到，争取了宝贵时间。

苏俄内战名将、首枚红旗勋章获得者布留赫尔

1922年2月10日，沃洛洽耶夫卡战役打响。红军战士和滨海省各支游击队配合作战。2月14日，哈巴罗夫斯克解放。10月25日，符拉迪沃斯托克解放，远东反抗帝国主义武装干涉和国内白匪军的战争取得最后胜利。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符拉迪沃斯托克

哈巴罗夫斯克解放以后，孙继五于1922年3月18日受阿穆尔省华工联合会的派遣，再次回到祖国东北，并和孙中山领导的广东革命政府取得了联系。经孙中山先生同意在东北进行革命斗争。在他和一些志同道合战友们的共同努力下，多支游击队联合组建成一个旅（下设四个团），有三千三百人。这支队伍有时被称作“吉林省中国革命第一师”。在俄罗斯版“知乎”上，我看到一段对孙继五的简单介绍说，他曾出任（中国）吉林省游击队的旅长，应该指的就是这一段经历。

李其昌的《旅俄华工与中国革命》中说，孙继五在东北卓有成效。到1922年5月，吉林省境内四十三支游击队得到整合，共计两万一千五百人，其中一万二千五百名步兵，九千名骑兵，拥有九门各种口径火炮、十六挺机关枪、步枪无数。此外，没有武装的一万人被编成“游击队预备师”。“远东共和国”人民革命军司令部负责向这支部队提供武器、粮食和军需装备。

这支部队分散在各地战斗，还常出现在“远东共和国”境内。1922年5月解放穆拉维约夫—阿穆尔斯基的战斗中，中国游击队派人参加，他们炸毁了敌人好几节满载武器弹药的车厢。

此后不久，孙继五本人不得不完全退回苏俄远东地区。这是因为，当时的奉系军阀对孙继五所领导游击队的革命活动感到恐惧，悬赏六万卢布要他的人头。

外国干涉军退出苏维埃俄国时间表

孙继五病逝时年仅四十八岁。他走时很安详，但想必带着些许遗憾。1922年10月远东和平生活开始后，他在哈巴罗夫斯克的一个中国居民区任宣传指导员。直到病逝，他再也没能回到祖国为创建中国工农政权而奋斗。

相比任辅臣、包其三、孙富元等苏俄内战中有名的中国人，有关孙继五的信息并不多。大量阅读之后，我依然没能找到他的一张照片。所以，要特别感谢他的战友柯瓦里，正是因为他的一段描述，让我对孙继五有了模糊轮廓——

是个大个子，一双精明的眼睛使得他本就充满生机的面庞更加光彩夺目。他的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饱经风霜，黑胡子里夹杂着几缕白须。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似乎在考虑每一个用词。尽管他的面部表情总是那么严肃，但他嘴角总浮现着一丝微笑。

孙继五是无数战斗在西伯利亚和远东的中国红色游击队员的缩影。如苏联历史学家尼·波波夫所言，“在中国志愿者保卫苏维埃俄国的战斗中，他们所参加的游击斗争占有特殊的地位。在这一斗争中，中国游击队员建立了许多英雄业绩，许多光荣的中国游击队员同志的名字为苏联人民所怀念和尊敬”。

（文/韩显阳，素材来源/韩显阳，责编/林风，编辑/千里、海哲，插图/千里，统筹/南客）

相关文章

来源：“破圈了”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