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古精致！他们用像素风打造了一个末世废土世界
发布时间：2021-12-24 07:33:14来源：动画学术趴
作者/紫鲨胡
编辑/Pel
引言
关于「像素美学」的发展历史，学术趴已不止聊过一次。
以位图最小单位绘制的像素图，在90年代被任天堂等游戏开发商发扬光大，确立了如今我们所熟知的像素艺术——
时至今日，像素艺术已经从计算机图形学的科技原点，进化成了纷繁乱花眼的潮流美学，它可爱、轻快又亲民，散发独特的魅力，仍被许多独立游戏开发者所青睐。
点击阅读：为何人人都爱像素风？
在各种画面精美的3A大作不断问世的今天，仍有一批游戏开发者依旧忠爱使用像素这一看似原始、朴素的风格进行创作，像素的美术风格也随着艺术家的实践延申出了更加庞大丰富的风格分支。
游戏制作人AdamC.Younis曾系统梳理过像素游戏的艺术风格光谱，他用四组参数：简约vs精美、古典vs现代、技艺vs制式、创造vs技术划分，总结出了最具有代表性的四种风格：复古风格（retro）、高精度风格（max-bit）、极简风格（minimal）和后现代风格（post-bit）。
每一种风格代表了截然不同的美学理念与制作思路：
复古风格如《铲子骑士》，像素刻意遵最初性能受限时的创作规律，偏好选用高对比度的颜色，明确区分不同的区域、物品、背景和角色，强调画面的清晰可读性，甚至会用黑色线条勾勒边缘。这种创作方式让画面色彩丰富绚丽，对创作者的线条提炼能力、抽象思维能力的要求会很高。
极简风格如《剑与巫术》，像素同样要求创意性，但是会人为地限制画面色彩和线条，在极大化精简色块数量的前提下，追求有效地利用人脑“脑补”，让简单的线条和色块可以被玩家识别。但也可能导致配色单一、角色极易与背景融合等阻碍游戏体验的情况。
高精度风格如《猫头鹰男孩》，对画面的精细度要求极高，一般画幅巨大，单个像素在画面中所占比例微小，画面色彩过渡更流畅，画面层次更丰富甚至逼近二维手绘。创作过程中，需要极有耐心地将细小的像素点布列在画布上，因此这种风格要求创作者具有极高的耐心和像素画创作能力。
后现代像素风格如《八方旅人》，则将复古审美与现代技术相结合。尤其是对于三维光照的使用，三维环境中不同的光影组合营造了多样的视觉氛围，景深变化、明暗关系处理等类似影视创作的手法也开始在像素创作中出现，这种风格极具包容性，扩大了像素创作的空间和多样性。
注意看画面下方前景，和上方远景的景深处理
而在近年像素风格繁荣发展的潮流中，国产游戏《风来之国》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它在玩法上致敬《塞尔达传说》《地球冒险》等经典游戏，在美术上结合高精度像素绘画与3D光照等现代技术，今年8月更是在任天堂发布会上压轴登场，成为圈内话题作。
谷歌搜索“像素游戏”“2021”,《风来之国》排名第一
皮克皮工作室开发，2021年9月16日发售
游戏内画面
发售之后，《风来之国》收获众多玩家的喜爱与媒体的认可，Steam评论“特别好评”，在评分聚合站Metacritic上获得82分；许多来自海外的独立游戏爱好者都惊叹于一款中国独立游戏竟然能做到如此之“正”的像素风格。
游戏的早期光照演示，Youtube播放量超过四万
那么，风来之国的像素美术究竟优秀在哪？制作组是如何使用像素刻画角色、搭建游戏氛围的？
今天的文章，学术趴就带大家一起鉴赏这部国产佳作背后的美术风格。
一、角色设计与动画交互
《风来之国》的故事发生在遥远未来，讲述勇敢而沉默的大叔约翰与可爱又神秘的珊共同在废土世界生活、旅行与冒险的故事，一路上结识伙伴、击败敌人、解开谜团。看上去极具90年代日式角色扮演游戏的神韵。
《超时空之钥》
《风来之国》（图片来自皮克皮博客）
《风来之国》的角色设计因而也继承了这些游戏对比度强烈颜色鲜明的视觉风格，由于像素本身就具有高度的抽象性，每一个像素都极具价值，需要准确提炼所描绘角色的关键特征。
例如男主角，一头乱毛遮住视线，胡须盖住嘴，为了方便双手干活穿的无袖棉袄，沉默、朴实又沉稳的大叔形象跃然于屏幕。
原地站住和行走时的男主角约翰
跑步也要插兜的沉默大叔，私下却会为小小的胜利而庆祝
再如女主角“珊”，明显异于其他孩子的黑色罩袍和白色长发增添神秘感，但丰富又讨喜的的面部表情又让她像邻家女孩一般亲切。
除此之外，不同于被动欣赏的动画，游戏需要进行“输入-处理-反馈”的交互，通过操作产生代入感。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许多增添了互动性的细节，例如当走到镜子面前，可以看到角色的镜像。
无论是蓄力挥舞平底锅时的闪光和变色，还是得到重要道具后转身跳跃的动画演出，都会让在迷宫里奋战的玩家获得一种即时的反馈。
角色的运动幅度明显变大，可爱又灵动
蓄力时的闪光提示
跟在主角身后的珊
二、多元化的视觉风格
《风来之国》的官方介绍页面这样描述这款游戏：“一个融合了末世、和风、废土、蒸汽朋克、又有一点点赛博的世界”。
看起来堆满了近年的风格化热词，甚至有些“缝合”。而当我们分解《风来》的美学元素，确实可以看到其中融入了多种风格。
但是，风格的混杂并没有导致“杂糅”，《风来之国》将多种元素与巨量细节进行了有层次的串联和融合。
1.宏观背景调性——“末世”和“废土”
末世重在表现人类文明在巨大灾难前展露的脆弱一面。在或抗争或妥协的过程中，人类文明迅速走向凋零甚至终结。
废土则是于末世灾难之后，原本人类生活的土地被毁灭或遗弃之后的样貌，旧文明体系已经大面积崩溃，荒废的土地与遗址废墟是前文明的坟地与墓碑。
汤浅政明执导的《日本沉没2020》改编自小松左京于1973年发表的小说《日本沉没》，讲述武藤一家面对大地震导致日本开始沉没这一巨大灾难时，挣扎求生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故事
《少女终末旅行》中讲述在人类繁华的文明已终结许久，人类基本灭绝，甚至生物都不再存在的废土世界， 2名少女坐着半履带摩托在废墟中彷徨旅行的故事
例如游戏开头角色所处波特岛的废墟美学营造，就令笔者印象深刻。
画面要素的合理的选用与布置，有效地将刚打开游戏的观众引入虚构世界观：为了躲避地球表面的灾难，深入地下似乎成为游戏中居民仅有的选择，为了躲避黑潮，主角等人生活、工作在巨大的地下矿洞中，头顶的地面被形容为是令人恐惧的禁地，从小便被告诫靠近地面就会变得不幸。
废旧的公交车与火车车厢改装的房屋
残缺的立柱与简易的棚屋
对天空的向往化作墓碑
灯红酒绿和残砖败瓦共存
人们住在由一辆辆破旧车辆所组成的社区中，车身、墙面上斑驳的锈迹，破碎的车窗与屋顶、断裂的混凝土石柱描绘着粗粝惨淡的末日图景。
男主角住处已经镂空的地板和打着补丁的床单
被遗弃在黑暗角落空置的房车，看来在这个地下世界已经没有那么多居民再需要它们了
各色人造光源在地下通道中挤出一团团不连续的光圈，在住宅区中心位置立着一个挂满灯泡的几近腐朽的电线杆，是整片区域中最为明亮的光源，它的造型宛如伫立的十字架，在这片废墟中它或许是类似太阳或信仰的存在，仿佛代表人们内心空虚灵魂渴望得到救赎。
当玩家控制角色穿梭于场景中破败的建筑与交替变化的光影中时，废墟之地的贫瘠与生活在废墟之中人的困境便无需一一言说。
2.微观人文环境——赛博、蒸汽朋克，以及对全球各国文化的化用
回到《风来之国》所选用的美学元素，那些具有现实文化背景的风格则更微观，人类的生活景观体现出不同的人文精神。
例如迷宫与野外蓬勃而出的蒸汽传递着原始的力量感，带来直观的震撼和冲击。火车铁轨、拼接的交通工具、机械机器人、迷宫中的喷射气流的管道……蒸汽朋克元素将工业化的余波糅合进游戏背景。
而大坝城层层叠叠各种错落有致的房屋，店铺的招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攻壳机动队》中参考九龙城寨绘制的城市街道。
在故事后期出现的无限大厦和克隆工厂，与波特岛、格林岛、大坝岛所在场景环境的强烈反差又形成了赛博式的呼应。
《攻壳机动队》镜头中频繁出现的香港街道招牌
在这段戏中，角色身后是现代高楼林立的都市，面前却是拥挤纷杂的旧街道
制作组曾在采访中提及，《风来之国》的美术先于玩法，一切始于一张像上图这样的九龙城寨风格像素图
不同时间段，大坝城充满烟火气息的层叠街道
在名为“未来”的城市，充满超现实的元素
3.细节陈设——体现开发者趣味的小心思
除此之外，若是玩家更细心地观察，还可以看到制作组还原经典角色扮演游戏中城镇“生活感”的努力：NPC的有趣台词、突然改变玩法的小游戏、可以拧开的水龙头、以及背景角落里致敬或玩梗的流行文化彩蛋……
明示哪位不用多说:P
风格浓郁的各色海报，图片来自团队开发博客
餐桌上缤纷的食物，连背景的书籍罐头也有多种配色
致敬《勇者斗恶龙》玩法与画面的“戏中戏”《大地之子》
4.永远在路上的公路片气质
另一个令笔者非常在意的点，是游戏中出现的交通工具。
从波特岛男主由公交车改建的房屋，到前往地面卡戎，再到前往未来的铁梦丸，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不仅是场景中重要的建筑元素，也是连接各个城市的关键载体。
这也是该游戏创作者很巧妙的一点：环境的变换能更好地服务多元化的世界建构与较长的游戏流程。
这些交通工具功能各不相同，在相对封闭的地方，有人来到某处便停下来，将交通工具变成了家；而在热闹的城市，地铁、列车等运转着的交通工具却让那里成为多元文化交汇之地。
沿着道路去追逐前方的光!
主角在各地流浪，空间范围跨度很大，并不局限于某一场景。动机或是主动地想“拯救”“挽回”，或是被动的“毁灭”“驱逐”。“公路片”式的叙事方式串联起主人公与各色废土场景的联系，也让角色和玩家的心绪永远“在路上”。
通过体验不同生活状态，主人公在旅途中与废土世界各种破碎、隔离的文明以及不同的人相遇，在旅途的过程把握整体的世界。也使得上文提到的多元化视觉风格串联在一起。
三、游戏主旨：废墟审美之下的自然呼唤与生态美学
综上，当宏观的末世废土与微观的人文景观在旅途中交汇，角色的故事不断发展直至最后，当笔者观毕结局，能感受到暗藏在角色行为与景观之下的“废墟审美”意味。
北京石景山首钢遗址
《新世纪福音战士》
《少女终末旅行》
《风来之国》看似清新可爱，但想要表现的主旨，其实费解、沉重、深刻。
游戏发生在饱受蹂躏的废墟，许多角色的命运也身负悲剧的命运——废墟的存在，通过描绘人类凄惨的未来景象，揭露了现代文明所存在的诸多问题。（例如下图中游戏流程中段的猴来坞，恰似对现实大众媒介环境的讽刺）
但不止如此，废墟更促使我们在灾难发生之后，被迫放弃一切、处于绝望的境地之中时，获得重拾理想、重构生命的价值的机会。
当《风来之国》如此尽心竭力地呈现那些废墟景观和NPC的努力生活的人生百态，呈现主角家门口放置的火烈鸟、屋后被精心照顾的嫩芽、梦魇中窥见的青葱、以及残渣与废料中发现的“珊”……游戏仿佛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去想象：
当跳脱拘束和规则的限制时，于荒凉的废土中窥见出生活的本真，在虚空的废墟之上觉察灵魂的渴望——当世界崩塌为原始本初的状态，作为人类，我们自己要如何抉择，是自甘堕落附庸黑暗苟活，还是怀着善意为心中的希望与梦想进行抗争？
《风来之国》不只是末世冒险故事，更是一段在废墟之中呼唤自然生态的发现之旅。
四、游戏世界与像素风格的互文性
而回到一开始的问题，这款游戏是如何将这多元素融合进一部作品中，而又使各个元素可以相互有机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风来之国》画面的本源——像素，正是统合各种氛围的关键。
像素的最底层规则：大小固定，且仅记录一种颜色信息。当对图形进行像素化处理后，每个图形在这一规则下获得形式的统一。并且由于方块色块的形式特征太过显眼突出，无论是视觉上还是思维上，对于像素风的感知总是最快的。作为单纯的游戏爱好者，可能无法准确分辨游戏世界中的物体是3DMax建模还是ZBrush雕刻制作出的，但我们永远可以快速地在众多游戏画面中认出像素风格。
《风来之国》开发幕后
《风来之国》同样积极地使用了各种新兴技术手段，譬如叠加后期特效，3D灯光，三转二等手段。打破了传统像素风原本在二维平面的局限，利用对不同物体进行区别化的打光处理，给画面整体带来了更加强烈的景深变化，通过光影氛围的营造让画面有了更加立体的视觉效果。
画面中冷调的白炽路灯、暖调的门廊灯与偏紫色的商店灯牌交相辉映；没有被直射的暗区也有暗度区分；角色也根据所在的位置，受到了不同光照效果的影响
强烈的顶光与地面斑驳的光影效果暗示了画面外“屋顶”的存在，在二维画面中体现了三维空间
地底世界却有温暖的阳光散落屋内，暗示主角身处于虚幻的梦中世界
区域光很好的引导了视线焦点
技术的使用为像素风带来更多可能性，让像素游戏对角色动画与细节陈设有了更多的发挥空间，也为游戏的世界架构与故事情节带来极强的包容性，帮助游戏在增加画面丰富度的同时平衡了信息高效的传递性。
以这种方式，各种风格在被解构重组为1×1单色方块格子的过程中，被包容进了独特的审美范畴内，获得了融合的基础与一体性呈现的可能。
尤其有趣的是，在一个全彩次世代未来风像素中，插入了一个原汁原味纯复古的回合制JRPG平面像素游戏《大地之子》
像素的包容性，正和《风来之国》所展现的毁灭与新生共生、未来与过去交融的世界进行着共振。波特岛、格林岛、大坝城，“未来”……这些互相隔离的世界，就像像素图形中每一个纯色的方块一般，有清晰的边缘和颜色区分，但拼接在一起却能组成不可思议的美丽图景。
或许没有比像素风格更加适合这款游戏的艺术风格了。
当然，和其他高精度像素风游戏一样，《风来之国》也面临如何平衡画面与信息的挑战，过于丰富的画面可能会淹没有效信息，破坏游戏体验。
以下图为例，画面上方的箭头与三处补光引导了视线，画面下方传送带上的蓝色荧光好像也暗示探索的空间，唯独真正的通道由于平面化的处理以及缺乏独特引导标识，让玩家遇到找不对路的尴尬情况。
但是瑕不掩瑜，《风来之国》用精雕细琢的像素画面撑起了扎实的内容，末世废土基调与多元人文环境交织于主角公路片般的旅程，为风之国度献上了祝福和期许。游戏画面风格与故事内核融合度之高，令人惊喜。
而承载《风来之国》的像素艺术，在各种新兴技术萌生的今天依旧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创新性和包容性。简单、凝练、美好的像素风格，永远不会过时。
参考资料：
皮克皮Pixpil官方网站及博客，http://www.pixpil.com/
AdamCYounis，PixelArtClass-ArtStylesforIndieGames，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fTiws-0Vss&t
AlissaMcAloon，RoadtotheIGF:Pixpil'sEastward，https://www.gamedeveloper.com/disciplines/road-to-the-igf-pixpil-s-i-eastward-i-
-END|动画学术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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