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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头疲惫不堪的役牛”

发布时间:2022-03-22 07:22:58来源:央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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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女王|作者

寒冬|编辑

何家庆瘦弱不已,皮肤黝黑,看起来不修边幅,那是遭受过重大苦难后的模样。

与他形影不离的除了那件旧旧的古老中山服,还有一个褪色的破布袋,里面装着他授课需要的标本与书,那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知识分子形象。

因幼时贫寒的经历,何家庆对底层农民的贫穷有着深沉的挂念。

他的那两次出走,无数次的死里逃生,都是为了将考察资料带回去进行科学研究。在大别山走投无路时,他放下知识分子的尊严,做了两个月的乞丐,才没饿死在路上。

荒郊野岭,他饿到就要死去,只能向老伯讨几口猪食维持生命,睡在猪圈。

夜里躺在黑暗中,何家庆看得见茅草缝隙中的星星,听着远处竹林里凄凄的叫声,他感觉那是有某种生命在安慰他,不禁泪流满面。

有村民见他生病,将他背回到自己家中进行照料,为了让他快点好起来,宰了养了多年的老母鸡为其补身体。

那片土地,曾让何家庆泪流不止,他的心,总是与底层百姓牵连在一起。

被媒体报道后的何家庆,生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然粗茶淡饭、清心寡欲。

在安徽大学的校园里,大家看到的还是那个穿着洗到发白的中山服的何老师,带着自己的饭盒在食堂打饭,吃午饭很少超过3块钱,一日三餐总是离不开馒头和稀饭。

何家庆是精神丰富的,人生除了草木,便是贫民。

何家庆,总是身穿一件破旧的蓝色涤卡中山服,似乎时刻在提醒着旁观者:这是个有故事的老人。

1972年深冬的安庆,大雪弥漫。

何家庆的父亲推着一车煤在晚上送货,路像是结绳记事的麻索,艰难地蜿蜒在山谷之间。天黑路滑,人与车都摔了出去,手指被车重重地压到,血流不止,当场断裂。

强忍着剧痛,老父亲还是坚持单手推着板车送完了货,拿着刚刚赚到的钱,去扯了一块深蓝色的布,给儿子何家庆做了一件中山装。

何家庆穿着那件父亲送的衣服,凭着一副血肉之躯,独自走进大别山,流浪3万多公里,无数次死里逃生,只为切身实地地帮助千千万万的农民靠种植魔芋改变贫苦命运。

那是理想主义的困厄与悲壮。

几十年过去了,父亲为其做的蓝色涤卡中山装已经破旧发白,何家庆还是穿在身上,对于家人给他买的新衣服,他无动于衷。

他说:“如果扔掉了这件衣服,等于扔掉了对父亲的感情,我怎会为迎合时代的变化而改变我心里面的东西。”

何家庆身上那件洗到发白的蓝色涤卡中山装,昭示着他内心深刻的信念。

1

何家庆皮肤黝黑,瘦弱不已,头发总是乱糟糟的,看起来不修边幅,像个“怪人”,其实那是无数个日夜被风霜与黑暗锤打后的模样。

那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远处看去,渺小而悲壮,让人不忍直视。

因幼时贫寒的经历,他对底层农民的贫穷有着深沉的挂念。

1949年出生的何家庆,来自安徽安庆市一个贫苦家庭,一家八口靠父亲拉板车送货维持生计,收入微薄,他太懂挨饿是什么感受。

饥饿使他恐惧,恐惧比爱更有力量。

饥饿与贫穷,侵蚀着何家庆的少年时期,同时也磨炼了他坚强的意志。最为幸运的是他有一位好父亲,不管家里多么拮据,都不曾放弃让儿子读书。

何家庆也有幸结识了一群有爱、朴实的乡民与同学,他有一个老账单,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都是他少年时期接受过的各种馈赠,他可谓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何家庆将这些善意全部记在心中,也继续吃苦耐劳地读书,“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1976年,从安徽大学毕业的何家庆留校任教,跟着导师研究中草药,从事植物分类学和药用植物学的研究与教学。

当时,他每个月的工资是18.65元,刚够养活一家人。别人在忙着写论文、评职称,想着怎么赚更多的钱改善生活,何家庆却剑走偏锋——

他要去大别山考察,帮助农民摆脱贫困。

何家庆与农民在一起

出身贫寒的他,非常清楚饿肚子是什么感觉,那种深刻的感受让何家庆决心要为人民做些实事,让老百姓吃饱饭。

那几年,何家庆为考察大别山一点点准备着,最重要的莫过于攒钱,上万元的考察资金,对每个月收入十几块钱的他来说,是遥远而渺茫的。

何家庆省吃俭用,结婚是人生大事,他与妻子商量,简单吃了顿饭就算结了婚,七年下来,他好不容易才攒了三千多块钱。

八十多岁的父亲没有反对儿子的这个想法,反而很是支持,不辞辛苦送来四千块钱,那是老人家一辈子的积蓄,里面全是皱皱巴巴的一毛、一块的零钱。

看着白发苍苍的老父亲与那一袋子发皱的钱,何家庆泪流满面。

踏上大别山之旅的何家庆

2

父子二人都是只有生存没有生活的人,他们一生为钱而纠结,却位卑未敢忘忧国。

1984年3月20日,何家庆终于走上考察大别山的路,带着一个本子、一支笔、照相机和攒的钱,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狂风暴雨。

这一走,就是225天。

他的足迹踏遍大别山的鄂豫皖3省19个县,徒步走了12684公里。

大别山处处险恶,当地人都不敢前去探索,何家庆遭受了从未经历过的磨难,悬崖、洪水……黑夜里,野狼对他虎视眈眈,山蚂蝗让他的腿溃烂流脓。

他赤手空拳,却从未想过放弃。

有一次,他攀登陡峭的大别山主峰,脚不小心一滑,瞬间跪在悬崖边上,膝盖已经血肉模糊,他两只手紧紧抠住石缝。

在生死时刻,一位路过的猎人将他救了下来,何家庆万分感激。

他无数次死里逃生,都是为了将考察资料带回去进行科学研究。

他成为最熟悉大别山这片土地的人,采集了植物标本3117种、近万份,用生命为后来国家实施“星火计划”提供了第一手资料。

从大别山回来后的何家庆,感觉像变了一个人,那是风餐露宿、遭受过大自然苦难后的样子。

他面黄肌瘦,那副大眼镜的边框用竹签支撑着,才得以继续使用,他根本无暇顾及。

回到大学校园后,何家庆带着学生开始对上千种植物进行研究筛选,一刻不停歇。

回到校园后的何家庆

功夫不负有心人,何家庆终于发现了魔芋。

他说:“魔芋适合于山区阴凉潮湿的土壤生长,栽种技术含量低,山区农民学得快、用得上,并且产量高,一亩地产量高的可以收获八九千公斤,收入够供一个大学生上学,有利于穷困地区人民尽快脱贫。”

何家庆用全部精力对魔芋进行研究,写文章,到各个地方讲解魔芋开发技术,鼓励贫困地区栽培魔芋,努力脱贫。

农民们犹豫不决,毕竟本就贫穷,如果试验失败了,根本没法活下去。

为了打消农民们的顾虑,何家庆二话不说,自己掏钱进行试验,从湖北引进种子,无数个日日夜夜,田地成为他每天必去的地方。

终于成功。

500亩魔芋全部丰收,最高产量7000公斤,收益超过400万。

何家庆喜极而泣,他马不停蹄地撰写了18万字的《魔芋栽培技术》一书,被誉为“魔芋大王”,这是国内第一部系统研究魔芋的书,他迫不及待地将这些科技知识传给贫困山区的芋农。

他的心,总是与底层百姓牵连在一起。

1990年,他到安徽省绩溪县担任科技副县长,挂职850天,何家庆有700天是在贫苦的村里度过的,不坐车,坚持步行,他与村民们一起下地,一起吃住。

在绩溪遭遇洪灾那年,何家庆整整一个月都泡在水里指挥救灾,中途晕倒过几次,这让他染上了血吸虫病,终生未愈。

他说:“对于贫困山区人民的生活,我有一份责任,虽没有力挽巨浪之臂,却有一颗火热的心。”

分别那天,当地乡亲们送来一面锦旗,上面写着“焦裕禄式的县长”。

3

那片土地,曾让他泪流不止。

在大学校园里教书的何家庆,无比清楚地知道,就算魔芋有很高的价值,但是无人普及,还是没有办法帮助农民们脱贫。

何家庆心里总是放不下那群在大山里闭塞生活的农民,他觉得自己可以带着多年来默默储备的知识,再次走进山区,为农民们提供相关的技术支持与服务,让他们脱贫致富,过上好日子。

十几年前的大别山之行,给何家庆的身体带来不可修复的伤害,但他必须要在身体尚可时,再次出走。

1998年2月10日清晨,在大学待了几年的何家庆,又要踏上苦行僧式的征途。

他留下一封信,揣着攒了十年的27720块钱,还有学校介绍信、一张刊登国家“八七”扶贫计划贫穷县名单的《光明日报》上了路。

那封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何禾吾儿,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家了,带了一只不太听得清晰的耳朵和病痛离开了你和妈妈。

此次之行,我思索良久,准备十余年。

中国西部的贫困情况比东部、大别山区更糟糕,我知道此行意味着什么,倘若不幸,这封信就算是我对你的最后交代。”

何家庆与妻女

49岁的何家庆背起行囊,悄悄告别了妻女,孤身一人开始了西行。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多久才能归来。

何家庆独自流浪了三万多公里,曾在贵州遭遇泥石流,被毒蛇咬伤,大腿溃烂浮肿,他用刀片划开自己被咬伤的血口,吮吸毒液,拖着万分疼痛的残腿,继续赶路。

荒郊野岭,他饿到就要死去,只能向老伯讨几口猪食维持生命,睡在猪圈。

夜里躺在黑暗中,何家庆看得见茅草缝隙中的星星,听着远处竹林里凄凄的叫声,他感觉那是有某种生命在安慰他,不禁泪流满面。

走投无路时,他放下知识分子的尊严,做了两个月的乞丐,才没饿死在路上。

他曾低微到在一家面食店门口乞讨食物:“行行好,桌上那碗吃剩的面汤给我喝了吧。”

在云南大理,人们见他衣衫褴褛,头发胡须又乱又长,将他视为流浪汉送到了收容所。

当然,途中也遇到过好人。

有村民见他生病,将他背回到自己家中进行照料,为了让他快点好起来,宰了养了多年的老母鸡为其补身体。

在重庆阳县青华乡,何家庆给村民们上课,通常是从白天上到晚上。村民们爱戴他,病好之后,大家自制了担架,不顾何老师反对,硬是将他抬着、背着送出了大山。

整整305天,31600公里,他从未停止脚步。

何家庆多次险些丧命,堪称九死一生,为了活下去,他靠乞讨为生,只为教授山民栽培魔芋,付出的代价是回到合肥后瘦到只剩40公斤,各种疾病缠身。

4

1999年12月28日,50岁的何家庆带着伤痛与充实的成果活着回来了。

归来后的他,面容愈发消瘦,添了许多白发,眼窝深陷。而那双眼睛清澈干净,温和地看着这个世界,仿佛做什么事情都带着一股韧劲。

那天,女儿何禾见到一个又黑又瘦的身影站在家门口,头发与胡子特别长,肩上背着一担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父亲何家庆。

他终于回来了。

何家庆的女儿何禾讲述父亲过往

经历了九死一生后,何家庆仍然不后悔:“我是人民教师,当为人民服务。”

各大媒体记者开始对何家庆西行的事迹进行报道,原本默默无闻的他,就这样成为了被大众知晓的“名人”。

他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然粗茶淡饭、清心寡欲。

在安徽大学的校园里,大家看到的还是那个穿着洗到发白中山服的何老师,带着自己的饭盒在食堂打饭,吃午饭很少超过3块钱,一日三餐总是离不开馒头和稀饭。

与他形影不离的除了那件旧旧的中山服,还有一个褪色的破布袋,里面装着他授课需要的标本与书,那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知识分子形象。

对自己从不舍得花钱的何家庆,却自费4万元申请了8个专利,又自费7万元出版了图书《中国外来植物》,为了这本书,他跑遍国内外多座城市,拍下3000多种外来植物的图片。

去国外考察,最贵的是机票,其实所有这些开销都可以报销,但每次去之前,何家庆都提前想好住哪个小旅馆,吃什么最便宜。

那几年,何家庆没有报销过一分钱,他不想给国家添麻烦。

在旁人眼里,他“很傻”,是最不像教授的教授。

何家庆与妻女

国家奖励他10万元奖金改善生活,他将钱全部捐给贫困山区的女童读书。

其实何家庆很需要这10万元钱,他可以在合肥买下一个很宽敞的新房子,一贫如洗的他与家人挤在一间只有35平米的小屋子里,而大半个屋子装的是植物标本与书。

何家庆的家

在门后,挂着两件崭新的衣服,这是十几年前何家庆的妻子买给他的,但他一次都没有穿过,他说妻子太奢侈了。

几年后,学校给他分了房子,植物标本从房间被搬离时,恰逢下大雨,何家庆站在雨中失魂落魄,哭了很久。

何家庆是精神丰富的,人生除了草木,便是贫民。

何家庆的家,妻子讲述过往

5

这样的教授,在这个时代确实是不大合群的。

他很孤独,内心却是充实丰富的。

何家庆与农民们

面对大家对自己的评价,他说:

“我既不是凯旋的将军,也不是披挂上阵的战士,而是一头疲惫不堪的役牛,亟待这冬闲静养生息,为了下一个春季的劳作。”

何家庆始终关心的农民们,在种植了新植物资源后,贫穷闭塞不再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一位安徽潜山的村民还记得,那是2015年,何家庆穿得非常朴素,走在田地里,村民看他的着装以为同是种植户,到自己地里来看一看,学习技术。

没成想,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何家庆教授。得知他的身份后,村民感到惊喜万分:“这么大的教授,有几个能到咱庄稼地里来,亲力亲为地给你做技术指导?想都不敢想。”

何家庆与种植户

潜山市地处大别山山区,曾是我国最贫困地区之一,也是何家庆青春挥洒的地方,那是1984年,他的第一次出走。

何家庆用生命与青春所发现研究出的技术,全部无偿地教给种植户,除了免费培训,还每家每户上门指导。

何家庆自述视频

有位种植户说:“有时候跑到中午,我们感觉身体受不了,让何老师去吃饭,他都坚持要干完活再吃。”

在大家的印象中,这个身材瘦小的老头儿像是有着用不完的劲,谁也没有预料到,他会倒在扶贫调研的途中,随后被确诊为癌症晚期。

何家庆在病床上继续参与调研

在最后的日子里,何家庆愈发消瘦,他忍受着身体的疾痛,依然坚持将自己这些年的调研结果记录传递出去。

去世前一天,他戴上大眼镜,打开电脑,坐在病床上写文章。

那天晚上,何家庆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在记挂着栝(gua)楼的事情,“不知道今年栝楼收成怎么样,村民能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在生命的尽头,他挂念的还是老百姓。

贫穷与孤独终生与他为伴,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理想主义。

6

2019年10月19日,合肥下了很大的雨。

70岁的何家庆去世了。

他的生命永远终结在了70岁这一年。何家庆老人穿着那件父亲当年送他的蓝色涤卡中山装,衣服上已经布满了斑驳的补丁,那是苦难与信念的寄托。

临终前,何家庆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将自己的眼角膜捐献给贫困山区的儿童,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捐献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何家庆临终前视频

因为癌细胞快速扩散,眼角膜是他唯一可以捐献的地方。

无憾。伟大。

医生将何家庆的眼角膜取出后,感慨道:“从未见过哪位70岁高龄的老人,能有这样清澈的眼角膜。”

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永远不会落上浮尘。

何家庆在离世前写下一首诗,名叫《我走了》。

“我走了

我还活着

朽而沃若

似一粒种子破胸

比一滴水珠畅想

泥土里聚集力量

空气中尚存清氧

谁怂恿我努力而为

谁把控我生命续延

我走了

无须作祭奠

无须泪挂腮两旁

无须那一纸挂墙告悼文

请忘掉我吧

泥巴或白雪

一切都回归土地

我从这土地生长”

几天后,在安徽潜山梅城镇河湾村,一百多亩的栝楼熟透了,进入采摘期。这是在何家庆指导下种植的早熟品种。

一位村民说:“本想等这个时间栝楼成熟了,请何教授来尝一下这个瓜子的味道,可是很遗憾,他走了。”

安徽潜山一位种植户怀念何家庆教授

放眼望去,金黄色的栝楼堆放在一起,落满整个村庄,也落满命运的故土。

何家庆,已化为泥土,与这片熟悉的土地在一起。

部分参考资料来源:

1、何家庆《我的1998:何家庆西行日记》

2、央视《24小时》:《布衣教授何家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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